“说吧。”没了江信在一旁的谢泽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仿佛所有的情感都被从身体中抽离了一般,永远是无边的漠然。
好在比起自家主子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的模样,这位下属显然还是更适应这样的谢泽,微低着头恭敬地道:
“回殿下,这位徐氏原先是江大人母家的下人,江大人的母家乃洛城商户苏氏,家中只出了这么一位有出息的子孙,虽是外孙,却也巴结得很。
当年得知江夫人有孕,便早早地将徐氏送了过来,也算是给江夫人卖个好。”
下面的人都是人精,知道自家主子看中江大少爷,和江大少爷的继母不对付,他口中的江夫人,指的自然便是已经逝世的那位,江大少爷的生母。
见自家主子并未出言纠正,下属便低着头继续:
“徐氏去了江府没多久便和江夫人处好了关系,江夫人出自武将之家,性子豪爽,不像别的官家夫人那般讲究,又因着徐氏刚生完孩子,对徐氏多有亲近。
据说当时江夫人和徐氏情同姐妹,已经打算生产完之后便亲自去一趟苏家,将徐氏的卖身契要来交还给徐氏。”
徐氏在洛城多有熟人,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稍微一打听便都知道了。
当时和徐氏相熟的下人还当是徐氏走了大运,入了江夫人的眼。
要知道,在大沥朝,签了卖身契的下人和只是被雇佣的下人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签了卖身契,那就是入了奴籍,那以后儿子孙子,那也只能为奴为婢了。
虽说签了卖身契的人会比普通的雇佣下人更得主子的器重和信任,可谁又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孙子也一辈子为人奴婢,若是主人家一个不高兴,随手打杀了也无处申冤呢?
江夫人说要把徐氏的卖身契还给她,对徐氏而言那就是再造之恩了,可不就是撞了大运嘛!
只可惜,徐氏的福气还是不够,江夫人更是命薄,竟是在生产当日,便撒手人寰了。
“江夫人去世以后,当时的承诺自然便不作数了,徐氏继续留在江府照顾江少爷,江大人不通后院俗事,很快便迎娶了第二任妻子,也是洛城苏家的表亲,傅家的千金。
当时的傅小姐嫁入江府没多久便怀了孕,再加上江大人又纳了一小妾,府中事多,对江大少爷多有疏忽。
一直到江大少爷四岁之时,傅小姐在府中站稳了脚跟,身子也恢复了,才想起江大少爷,寻了个由头便将徐氏送回了苏家,由自己的人接手照顾江少爷。”
这其中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徐氏与原江氏交好,傅雪榕担心江信威胁自己儿子的地位,想将人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自然是要将徐氏赶走,换上自己的人手的。
可问题恰好就在于傅雪榕的担心,江信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京城上下人尽皆知的哑巴,就算他再也有才华也不可能争得过江星羽,傅雪榕完全可以让徐氏继续留在江信身边,还能为自己博一个好名声,何必多此一举?
下属也觉得奇怪,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补充道:“徐氏回到苏府后,继续在苏府做事。
倒是两年后,她的丈夫发现了一名手脚不干净的小厮,发现的时候那小厮差点儿将苏老爷书房里珍藏的一个名贵花瓶偷出去卖了。
徐管事算是立了大功,苏老爷便做主,免了他们儿子的卖身契,让他们的儿子恢复了自由身。
他们的儿子也是机灵,幼时跟在苏家少爷身边学了几个字,如今做了苏家铺子里的账房,也算是个不错的活计。”
“那小厮现在何处?”
“据说是当场便打杀了。”这便是签了卖身契的下人的待遇了,便是被主人家杀了,官府也是无权过问的。
谢泽不紧不慢地敲着桌子,淡淡地道:“苏家也是洛城大户,府中值钱的东西定然不少,这蠢货偷什么不好,偷那么大一个花瓶,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属下闻言一愣,试探地道:“王爷的意思是?”
端看这些日子徐母对阿信的照顾也不可谓不周到,她对阿信倒的确像是真心的,可凡事总有万一……
许大夫说过,阿信的喉咙和嗓子没有任何问题,会不能说话极有可能是年幼的时候遭遇了重大的刺激导致,可阿信却不记得有此事。
可不记得,并非代表没发生过。
如果,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呢?
如果,是在他还未记事起呢?
在江信四岁之前,江府事多,家中又有了新的主母,几乎没有人去关注一个失去了依靠的孩子,那么,江信身上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再查,查当年偷盗的那个小厮,查那个徐管事,苏府出了内贼不是小事,当时定然有不少下人看到了事情的全过程,把这两个人,还有徐氏,全部仔仔细细地查清楚。”谢泽停下手拍在桌子上,语气森然地道。
“是!”下属领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