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年九月初九,重阳日,不宜出行。
镖师杨奕却依旧在这日押镖上路,他向来百无禁忌,黄历怎样写都不影响他日夜兼程地赶路。数日前他从冀州出发,送的是一坛骨灰。逝者是位双十年华的姑娘,名叫聂青萍,九月十六是她的冥诞,杨奕需在此前送她落叶归根。
杨奕与聂青萍并未见过面,但却颇有渊源。他们出生前二人的父亲就曾为两个孩子订了婚约,不过后来两家因故失联,婚事便不了了之。可怜聂青萍年纪轻轻客死异乡,镖局里人多嫌晦气,没人愿意与他同往。杨奕并不在乎,冀州到燕州这条路线他摸得门儿清,况且他也不觉得有人会来劫一坛骨灰,一人押镖足矣。
昆城西北是三百里无垠的戈壁荒原,快马加鞭也得三日才能通过。这条路太过荒僻,方向难辨,大多数时候杨奕会多花上两天走官道,这次着急便抄了近路穿越戈壁。
出城半日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杨奕驰马飞奔,目光尽头的远山之上,他看到一个女人似在起舞,衣裙在罡风中猎猎飞舞,与周遭的氛围十分割裂。杨奕策马而过,到了近处才看清。山丘之上确实是一个年轻女子,身穿白衣粉裙,并不是在跳舞,而是在放纸鸢。她薄纱覆面,杨奕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却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路过沙丘之下时,女子的目光紧紧地盯在他身上。
是人是鬼?杨奕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可此时他却有刹那的恍惚。在这人迹罕至的百里荒原上放纸鸢,你说她是个正常人?
真不像。
杨奕耐不住好奇心,又回头看了一眼,而此时沙丘上的姑娘已不见了踪影。杨奕心里一惊,勒马转头,目光所及之处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身影,只有那飞在空中,断了线的纸鸢能证明刚刚并不是他眼花。
杨奕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包袱里的骨灰,他小时候听聂家的丫鬟说过,聂青萍最爱西府海棠,一年四季都穿着浅粉似海棠色的衣裙
“聂世姐?”他冲着骨灰坛子轻唤了一声,然而除了耳边呜咽的风声并无回应,他长舒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很蠢,竟无端被人搅扰心智,耽误了送逝者归乡的时辰。思罢,他一登马腹,又上路了。
秋日的戈壁上马蹄哒哒溅起黄沙,残阳落日铺下血红的光影,长风祝颂之下,白衣红马飞驰而过。这是第二日,杨奕估摸着时辰不早了,而且天边云层甚重,恐风雨将至,他需要快些找个地方歇脚。
他专心赶路,并未意识到危险将至。
“嗖——”飞刀的声音划过风声,杨奕警觉,然而还来不及勒马,肩头便一阵刺痛。他心道不好,紧接着又是“嗖嗖”两声,这次打的不是他,而是他的马。红马后腿中刀吃痛受惊,杨奕一手扶着骨灰坛,控马不及被甩了下来,好在他步履稳健,蹬着马背腾空后稳稳落地。
此时身后偷施暗算的人也赶了上来,一行二十几人都是中原人打扮,并不是这一带的匪帮,他们眼神中杀气甚重,不像劫镖,反倒像专程来杀人的。
杨奕不欲多言,他系紧了包袱拔刀而立,来人也不废话,为首的一个中年人持流星锤,应是杨柳岸杀手门的玄夜天狼,善用暗器,飞刀与流星锤都是他的绝技。玄夜天狼摇着锤身朝杨奕砸过去,他闪身轻易避过,而后提刀在空中一劈,刀刃与软索相处发出刺耳的响声,而后鸡蛋大小的锤身骨碌碌地落在地上,顺着荒原上的斜坡越滚越远。
玄夜天狼可是出道二十年从不失手的金牌杀手,却不想在杨奕手下一招就被缴械了。
“一起上!”其他人见玄夜天狼败下阵来,便知杨奕不好对付,一拥而上。其中几个青衣剑客冲在前头,杨奕猜测那些人大抵来自冀州一个销声已久的山匪窝——青衣帮。领头的没有动手,远远的看着众人围杀杨奕,除了青衣帮众人之外,其余也都是各路有名望的杀手,当然,只有一个胖胖的小伙子除外,看着不像杀手,躲在青衣帮头领身后观战。
杨奕赶路时候已久,几番对战下来渐觉体力不支,且这群人出手便是杀招,若不尽快结束战局,再拖片刻他便没有把握可以脱身了。想到这里,杨奕手下不再容情,横刀转身,迎面遭遇了青衣帮五人,长剑直指杨奕的咽喉,他不慌不忙地后撤,待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后果断挥刀,齐刷刷的砍断了剑刃,就在几人错愕之时,他再举刀横砍,锋利的刀尖夹着刀风,离他最近的年轻剑客捂着左眼,鲜血顺着他的指缝蜿蜒而下。
杨奕仍旧一手稳稳地抱着骨灰坛子,微偏头望向其他人,北风吹过,他额角的碎发被拂起,微黑的脸上表情轻蔑,手中的锋刃上还有斑斑血迹,汇流在尖端仅剩一滴。
“啪”!血滴落地,风刹那间停了,暮色余晖下暗淡的天光映出人影,短暂的停顿后,又是另一阵飙血的厮杀。一阵酣战过后,玄夜天狼失了兵刃,青衣帮死了两个瞎了一个,其他人也或轻或重的受了伤。众人围攻之下的杨奕也没讨到便宜,一身白衣被血污了大半。
到了此时,已经有人开始打退堂鼓了,唯恐再战会丢了性命,只有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