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恪想想,也没有反驳,只是说道:“每个人的路都不同,你走的乃圣贤大道啊。”
“将来若有所成,文庙必有你一席之地。”
方孝孺没有和一般的儒生那样谦虚,而是期盼的道:
“但愿能有这样的一日。”
陈景恪又问道:“你的那个徒弟呢?游历天下,带着他不方便吧。”
方孝孺说道:“我会先去一趟浙江,将其送回家中。”
“他现在正是打基础的时候,跟随叶四梅学习,比跟着我到处跑要好的多。”
主要是叶云流还年幼,四处奔波太危险了。
不说别的,光一个水土不服就能要人命。
带着他,不光耽误他打基础,更容易要了他的命。
闲聊了几句,两人就开始聊起了学术上的事情。
主要是方孝孺阐述自己的想法,陈景恪提一些意见。
朱雄英也很想发表一些看法,但很快就沮丧的发现,自己根本就插不上话。
很多时候他都无法理解两人的思维方式,更别提他们要达成的目的了。
此时他才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和真正的学术高人之间的差距。
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但也让他清醒过来。
自己是有点小聪明,可以仗着陈景恪教他的知识,占点小便宜。
但要真较起真来,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本来有些浮躁的心,渐渐的沉静下来。
不再想着怎么震惊他人,而是安静的倾听。
陈景恪和方孝孺一直在悄悄观察他,见他从跃跃欲试,变得有些沮丧,到最后的平静。
就知道他心性有所成长,心下皆暗暗赞许。
孺子可教也。
之后两人就专心的探讨学术问题,方孝孺的优势是儒学功底深厚,陈景恪的优势是见识广博。
两人各擅所长,都觉得收获很大。
收获最大的还是方孝孺,虽然陈景恪很少正面回答他的疑惑,却总是能给他指引。
让他知道往何处去寻找答案。
这比直接告诉他答案,都让他高兴。
“景恪,我知道自己的路在哪了?”
陈景恪很是惊讶,问道:“路在何方?”
方孝孺带着兴奋的语气说道:“唯物观,我要在唯物观的思想下,重新诠释儒家思想。”
唯物观?陈景恪愣了一下。
意料之外的答案,但又在情理之中。
“这条路可不好走,仅仅是让大家接受唯物观,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方孝孺说道:“是不好走,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古人早就有类似的思想,如荀子就有‘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之言。”
“南朝范缜更是提出,‘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
“类似的思想很多,只要逻辑圆润自洽,其实世人都能接受。”
“儒家的包容性是非常强的,也正是在它的调和下,佛道两家才能相互融合,相互依存。”
“儒家能同时接受,形存神存和宇宙即吾心。”
“所以,我觉得难的不是让大家接受唯物观,而是如何让程朱门徒接受唯物观下形成的新儒学。”
陈景恪沉吟片刻,说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我觉得这种包容性,并非儒家所独有。”
“而是华夏文明本身的特性。”
“因为华夏文明,本就是吸收融合了诸多文明所形成的。”
“这种包容性,是融入到我们骨子里的。”
所以信奉的宗教都是多神教。
所以我们逢神便拜。
所以我们才能诞生,百家争鸣这样的大世。
所以我们古人可以说,‘浑天如鸡子,地如鸡中黄’,而不用担心被火烧死。
可以信仰法家、道家、佛家……也不会被视为异端。
哪怕你去宣扬自己的学问,也不会有人视你如仇寇。
最多就是孤立你,让你没有办法出仕做官而已。
这种包容性,在所有文明里,都显得如此另类。
“你正在编写学术变迁史,应当知道,诸子百家都具有很强的包容性。”
“真要论包容性,反倒是道家最为突出。”
“汉初七十余年,施行的都是黄老之学,讲究无为而治。”
“道家并未仗着这个身份,去打压任何一家学派。”
“唐朝尊崇道家,黄老之学重为第一显学,也同样没有打压别的学派。”
“嗯,道家和佛家的斗争不在此列,此事涉及到汉胡和宗教之争,已经不是单纯的学术之争了。”
“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