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年四月十一日,葡萄牙使团进入京师。次日他们在礼部鸿胪寺办了手续,入住由四夷馆改成的外交使团驻地。
至于朝廷原来负责培训翻译人才的四夷馆,则搬入了京师新落成的京师大学外语学院,被纳入了教育部管理。
汉语精通的罗明坚带着利玛窦负责使团与鸿胪寺官员的接洽,见那鸿胪寺通事如同被抓奸了一般,走路都带风,罗明坚好奇问道:“屠大人,贵国的官员都这么忙吗?”
这通事姓屠名隆,正是大号鸿苞居士的那位色胚双插头。当年张家二公子张嗣修给了新科状元沈懋学面子,把他留京的事儿办成了。他见罗明坚好奇,就答道:“唉,不可说。跟你们没关系,这几天朝廷上下都忙得很。”
罗明坚不明所以,就问何时能觐见皇帝?礼部就此事有没有安排?
屠隆苦笑道:“唉,不可说。我建议你们在京师先逛几天。这几天最好别见皇上,皇上心情不好。”
罗明坚心中一惊,顺着话儿问道:“这这是有什么事情吗?需要我们在觐见的时候避讳什么吗?”他这话的意思是是否皇帝的亲人、儿女身体有恙乃至不治,那将来有机会讲解基督教义的时候可以对症下药。
屠隆没明白他的意思,直接答道:“唉,不相干。你也不用瞎打听,与我们礼部没什么关系。是这个唉,你不用知道。”说完,嘱咐了他们出门逛街必须有鸿胪寺的人作陪,不能自己瞎走,一路小跑走掉了。
罗明坚一头雾水不提。屠隆出了外宾宾馆的大门,也没回鸿胪寺上班,直接跑回家了。
回家进了厢房,他推门施礼道:“夫山先生,抱歉抱歉。这几日葡萄牙人来了,杂务太多,怠慢之处还请包涵——您昨夜休息的好么?今日大朝,我起的早。”
他说话的对象花甲之年,胡子花白了大半,身体粗壮高大。闻言呵呵笑道:“给屠兄填麻烦了。”
屠隆笑道:“夫山先生来京找到屠某,咱家真正蓬荜生辉。如今天下,能与夫山先生一晤者,无不荣于华衮,说什么麻烦呢。”
他口中的夫山先生,正是中国明代思想家,王阳明“心学”之泰州学派弟子何心隐。他生于正德十二年,如今已经六十五岁了。
何心隐三十岁以前,和当时一般读书人一样走举业。后来跟颜山农学“心斋(王艮)立本之旨”,成为阳明心学泰州学派的再传弟子。思想比之李贽,更加的前卫大胆。后世的黄宗羲评价他与颜山农,称“诸公掀翻天地,前不见有古人,后不见有来者。”
原时空的万历四年,因为思想不容于理学正宗,且何心隐讲学勤快,思想流布甚广,被按上了煽动贵州土司造反的罪名逮捕入狱。七年时,湖广巡抚王之垣将之棒杀于狱中——时人无不以为此为大冤。
本时空托了穿越者蝴蝶效应的福,到万历七年的时候已经开始了大变法,各地巡抚包括王之垣在内,每日忙得脚打后脑勺,哪有功夫理他。再说《南京日报》的李贽与冯邦宁“三年后可直抒胸臆”之期已满,日日在报纸上发些歪理邪说,因身后站着皇帝,也没人敢管他——何心隐讲学比之报纸的影响力,那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何心隐因此多活了好几年。此时的他已经敏锐的感知到,理学的桎梏在变法之后,已经出现了深深的缝隙,正在自上而下的瓦解。自认为心学“正宗”传人的他,正是大有作为之日也。[注1]
这些年他到处讲学,声望日隆。张居正本人其实是反感私立学校讲学的,他曾在万历三年时,上奏朱翊钧《请申旧章饬学政以振兴人才疏》:“圣贤以经术垂训,国家以经术作人,若能体认经书,便是讲明学问,何必又别标门户,聚党空谈。…不许别创书院,群聚徒党及号召地方游食无行之徒,空谈废业。”
朱翊钧当时览奏,明白张居正欲钳制舆论以利改革,但穿越者如何能灭了推翻理学的火种,因此一个“上报闻”搁置了。
后来他改革的决心比张居正还猛,且有报纸这降维打击手段,为张居正承担了一大半反对变法的火力,张居正“禁毁天下书院”的念头也就没那么迫切。
大变法之后,朝廷成立了教育部,一纸《私立学校许可管理办法诏》将天下私立学院全部纳入朝廷管理——这颁发许可证的手段比张居正原时空“禁毁天下书院”不知高明了多少倍,张老先生只有佩服朱翊钧的份儿。
书院办理过程纳入朝廷管理之后,凡办理书院者,都需要朝廷派驻变法培训班培训出来的学监,这些书院反而成为鼓吹变法的舆论高地。各种反理学的思潮伴随着格物学的发展,如同风暴雷霆一般,把理学打的节节败退。
而万历七年的白色恐怖,更是把理学的经济基础也打的元气大伤。各地乡绅就算不赞美变法,至少也要闭嘴不言——当时的皇帝太吓人了。
屠隆和何心隐聊了几句闲话,又问何心隐道:“夫山先生进京,可告诉别的朋友了吗?”
何心隐笑道:“我此次路过南京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