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修插言道:“三弟好心,却不该指点他到新民报社去。若那徐光启办事不谨慎,说这是你让他去的这报社却难办了。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他们想的更多。”
张嗣修听了哂笑道:“哼哼,原来两家标榜的直笔谠论,竟都是些花招。”
张敬修听了,想要跟最近有点飘的弟弟辩驳,张居正竖起手拦住他的话头,笑着对张嗣修道:“你说的对,所谓直笔谠论,确实是花招。”
这话说的硬实,张嗣修觉得三观有点动摇,与几年以来报纸给他的印象也发生了很大冲突,不解的望向张居正。
张居正冷声道:“皇上曾跟为父讲过,宣传上的花招,只能在主政者心中存着。这控制舆论的最高境界,是办报纸的、读报纸的都不觉得那些是花招。报社编辑以为自己在直笔谠论,读报纸的以为他们是民间御史妙用全在导向二字而已。”
“为父给你举个例子。年后京师日报和新民日报关于丁忧之辩发了多少文章?报纸先是秉承公论,对新民日报的钟声大家鞭挞。其后,慢慢的隔几期就扔出一篇夺情有理的文章,又写了多少国朝以来的被夺情大臣的功业!到现在已经是支持改丁忧之制的舆论占了上风你有觉察吗?”
张嗣修听了,心内悚然而惊,后背上全是冷汗。他自束发受教以来,父母丧子三年而不仕如同天经地义的理念一般,却被这报纸在潜移默化间将自己的立场转了,不敢细想,真细思恐极!
张居正接着道:“皇上与为父考究历代变法得失,唯有商鞅变法功业最著,其因何在?在于民信之而已!其他如熙宁变法、庆历变法等,半途而废者,不过是异论相搅使然。因此,本朝变法要想做成,为父的省议论不行,非得皇上的一议论不可。皇上有一句话说得好,自即日起,唯有一项不变者,即因时而变、因势而变!诚哉斯言。”
张嗣修听了,张大嘴道:“若那祖宗家法弃如敝履,国体荡然,不怕天下板荡吗?”
张居正听了,笑道:“不先乱上一乱,焉能求得大治?变法者不怕乱,因这乱都在手掌之中。只要能治乱,就让他乱;乱才能分左右,辩友敌,上位者才知该打击谁,拉拢谁,依靠谁。明白了吗?”
张嗣修听了张居正的话,醍醐灌顶一般,把朝廷几个月来的各项作为看明白了大半。内心深处,更把自家几个月来高中榜眼的得意之情尽数收了此时才知自己坐井观天而已。张居正见说服了儿子,就从大案上拿起一本册子递给他道:“这是皇上所述矛盾论,你先拿去抄一遍,细细研读明白了,即可知圣聪天授,圣人生而知之者,并非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