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姀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绒布娃娃在她怀里,小傀儡被安稳地盖上了被子。
蛛姀反应了几秒,轻啧了一声。
幼稚。
即使是她自己做出来的事,也会被嫌弃的幼稚。
敲门声愈发急促,蛛姀打了个哈欠,放下绒布娃娃怠惰地起身去开门。
门外的粉发公爵表情冷厉,手里拎着大包小包,逸散出的香料的气息浓烈又复杂。
蛛姀懒懒倚在门旁,看着菲阿娜直直走进她的家里,也提不起兴致开口。
菲阿娜放下手里的东西,皱着眉看着被随意扔在地上还没变蓝的水晶球、被烧穿的平底锅和蛛姀发尾缠绕的白色风铃花……
“蛛姀,如果你想直接退学去侑藤学院,早说。”
蛛姀顿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侑藤学院?我才不想去。你那么严肃做什么?”
菲阿娜沉着脸,蔷薇色的眼眸里含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无奈。
“我不是严肃,瓦莱里奥·史密斯是理事长,艾博斯格算得上是他的家族财产,他确实拥有对学生的决定权。”
“水晶球会变蓝的。菲阿娜,别瞎担心。你带来的这些是什么?”
蛛姀避开了话题,指尖戳了戳菲阿娜带来的东西。
“澳契夫准备的。都是你喜欢吃的一些食物,加热就能吃。”
菲阿娜脸色稍霁,又拿出了知识问答比赛的奖品——那张可以免费在食堂吃饭的冠军卡。
“诺尔维雅让我给你的。”
蛛姀垂眸接过冠军卡,忽然意识到最近半人鱼在她生活里的稀缺。
“诺尔维雅最近在忙什么?”
菲阿娜:“打工。”
蛛姀“哦”了一声,她知道半人鱼对于钱财的宝贵,所以对这个理由接受良好。
但蛛姀发现菲阿娜的脸色愈发凝重。
蛛姀红睫卷曲,眼神带了些探究。
“有哪里不对吗?”
菲阿娜沉吟不语。
在菲阿娜的沉默中,蛛姀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菲阿娜,诺尔维雅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我有些疑问。你知道‘悬海之境’吧?”
蛛姀动作定住,她现在对于生死敏感地过分。
“悬海之境”是这片西边大陆上最奢华也最安全的墓地。地如其名,“悬海之境”悬浮在空中,海水倒灌,景观翻转。
很多名人都被安葬在“悬海之境”中,比如艾博斯格上一任校长,那位赫赫有名的兽勇士。
菲阿娜不可能突然提起这里。
菲阿娜已经没有家人了,她不会再有死去的亲人需要安置在“悬海之境”。
蛛姀了解菲阿娜,所以她黑眸淡淡,红睫冷然。
“你去那里了?你去那儿干什么?”
菲阿娜不想说。
但她看到森林女巫硬撑着又摇摇欲坠的身形,最终别过脸解释她去“悬海之境”的用意。
“那里位置紧缺。我去预订。”
“给谁?”
“我们。”
蛛姀顿了一下。
她抬眼仔细看着菲阿娜的表情,试图找到她在开玩笑的证据,但公爵大人此刻没什么情绪波动。
克制而冷静。
“蛛姀,成熟些。接受我们最终会死的事实。”
蛛姀讥诮地回她。
“可真用心啊公爵大人,已经安排到了那么久的以后。怎么,等最后只剩我的时候都不用一个一个去看,直接去‘悬海之境’送一排花是吗?”
菲阿娜:“‘悬海之境’也招守墓人。”
蛛姀冷笑了一声。
她眼里分明云雾缭绕,但唇边笑意又像是哭泣。
蛛姀挺直了腰背,姿态分外决绝。
“我不会放手。绝对不会。”
菲阿娜很轻地叹了一声。
她看着蛛姀,像看着一个执迷不悟的孩子。
她对孩子没什么耐心。蛛姀也毕竟不是一个真的孩子。
蛛姀守着五百年的传承,死亡对她来说只是短诗的一个章节,本不值得在意的,应是稀松平常的。
可感情不同于真理。真理无谬误,感情却总是会走向歧路,但并不该被苛责。
菲阿娜长久地看着蛛姀,最后略过了这个问题。
她们谁也说服不了谁。蛛姀有蛛姀的固执,菲阿娜有菲阿娜的骄傲。
所以菲阿娜转而讲起了她在“悬海之境”看到的“卡洛儿·莱丽”和“狄霖·莱丽”的墓碑。
“莱丽”不是一个贵族的姓氏。
她刚好认识一个虽然不是贵族但为了给父母换一个好些的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