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上的阴气太重,死去之人的怨气几乎要凝成实质，不断地侵蚀着异变，连第二节车厢游鱼的眼睛都开始泛白,逐渐接近死鱼的样子。
事态很紧急,再拖下去活人都要被污染了。
之前众人只知道萧观南的异能复杂,只是性子佛系,谁也没想到他认真起来居然能做到这么恐怖的地步。
殷渊干脆地决定速战速决。
他动起手来毫不拖泥带水，眼下的情况,萧观南的手臂已然废了一只。在他的视角里，肩膀上的阳火也灭了一盏,另外两盏也有些半死不活的意味。
萧观南对他也早有怨气，两人之间一触即发，打得格外激烈。
殷渊知道这个人的记忆正处在最恨他的那段时间里,下手便果决了些。
“还不停止吗？再这样下去你也会受不了吧？”殷渊半是威胁半是提醒道。
萧观南半靠在座位上,微微后仰着,几乎要陷进松软的蛛丝中,笑道：“我不会收手的。最多几个小时之后，这辆列车就会变成灵车。”
他说的随意，看着殷渊的眸子中却透着些偏执的疯狂。
在这件事上,萧观南确实没有撒谎。
异变已然开始被影响，逐渐呈现出死态，尸体却如行尸缓慢移动着,车厢的状态也开始紊乱,譬如第一节车厢，花瓣掉落的速度加快，已然淹没至车窗。
他们这节车厢也开始颠簸，不知从何而来的深色海水倒灌进来,薄薄的雨幕一般将他们之间隔开。
海水落下的声音格外嘈杂，却衬得他们之间愈发寂静。
萧观南的衣衫已然被打湿，浸出绯红的颜色，显然消耗很多。
殷渊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水滴落下。
他知道，萧观南是认真的。任其发展的话，列车上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对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逼他在这里做个决断。
殷渊甚至有些感谢车厢里异变的海水，让他此刻只能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情绪，还能保持着冷静的思考。
透着水幕，萧观南望向殷渊的眼睛——那双最开始的，属于殷渊本人的褐色眼眸。
异变影响了光影，殷渊更加看不真切萧观南的表情，自然也没有发现这点。
萧观南的喉结动了动，还是道：“我知道你用了道具进行交换。”
“你的眼睛，就是道具的成果吧？”他道。
殷渊表情一僵。
萧观南明白自己说中了，露出笑意，只是似乎带着点苦涩：“强大的异变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你用道具的时候，把我要承受的代价也换过去了，是吗？”
“你替我承受了因果。”他语气笃定，声音似乎在叹息：“可是这样，我们的命数、因果，就都混在一起了。”
殷渊几乎瞬间意识到了什么，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此刻愈发显得茫然起来。
萧观南语气近乎于冷酷地阐述道：“还记得那个副
本的规则吗？有大功德之人，得以成仙。”
“谁杀了‘灭世’之人，谁的血肉就可助人‘长生’。”
“殷渊，我们的命数混在了一起。你的那些怨孽罪恶，现在也是我的了。”
他的语气近乎于蛊惑：“现在情况很明晰，你杀了我的话，你的血肉也能让人长生，这不是你一直都想做的吗？你就能把所有人救出去了。”
“但如果你不动手的话，别说其他玩家，就连这辆列车的人你也救不了。”
他斯条慢理地站直了身体，笑道：“怎么样，想好怎么选了吗？”
“是要做你的救世主，还是要等着我杀了你，拉着所有人下地狱？”萧观南挑了挑眉。
他语气轻佻，表情带着兴味，就好像很高兴看到殷渊迟疑煎熬的样子。
气氛死一般地静默，光线愈发昏暗，他们都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他们当初明明那样要好，现在却要刀刃相向，彼此都想要从对方身上咬下血肉来。
殷渊心里松动起来。
他其实早就做好了决断，也想过如果他的方法不奏效，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要怎么做。
……他确实是如萧观南所说，格外地冷血无情，让他自己都足够心惊。
明明萧观南要更重要，他明明都知道，可他还是会选择另一方。
但是此刻不知怎么的，他的脑子里却莫名浮现另一张格外天真的脸，本来坚定的决定也开始动摇。
光线更加昏暗，几乎浓重地接近墨色。
——车站再一次到了。
殷渊陷入黑暗之中，毫无动作。
他不该那么做的，仇恨上头的萧观南此刻随时都可能会攻击他，那条生路就会被彻底堵死，再也没有人能出去。
可是黑暗之中，他想的却是那个人口中格外荒诞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