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徐茂行从安王府回来时, 已经是后半夜了。
黛玉担心他,就一直没睡,卧室的灯也一直点着。
徐茂行一进门就长舒了一口气, 把两个盒子和一张信封递给了黛玉。
“这都是安王赏的,两个盒子里是上好的阿胶, 正好你银耳吃多了, 拿这个换换口味。信封里装的是一个铺子的契书, 银耳就在这铺子里卖。王府那边不管经营, 只要三成分红。”
“只要三成?”黛玉有些意外。
也不怪她如此,只因夫妻二人商讨这件事时,是准备把这项银耳的生意送给安王府做的, 他们夫妻俩每年能得两三成的分红就好。
他们的目的本来也不是指望这个挣大钱,而是让自己和安王府绑定得更深, 从那里得到更多的庇佑和助力。
如今安王府只要三成,并没有让黛玉觉得欢喜,反而让她心中忐忑。
徐茂行安抚道:“这个你不用担心, 安王殿下有吩咐:每收一茬银耳, 都要把最好的送进王府, 他有别的用处。这三七分成,只针对剩下的。”
“那还好。”黛玉松了口气, 伸手摸了摸茶壶还是温的, 便给他倒了一杯,“来, 好歹喝一杯顺顺气吧。”
徐茂行接过茶盏, 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 一口气便把水喝干, 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一边给自己续水, 一边说:“过完年先把铺子整理出来,出了正月再铺货,正好让安王殿下先在圣人面前表表孝心。”
说完之后他正要再喝一杯,黛玉却按住了他的手腕,“这水已经不太热了,别喝那么多了。厨房里我让珊瑚给你留了汤,咱们过去喝一碗吧。”
“那也行。”徐茂行点了点头,林黛玉也把契书揣好,夫妻二人便手挽着手一起去了厨房。
今夜守在厨房的是珊瑚,但两人到的时候,却发现福婶也在,正支着小炉子煮东西呢。
“二爷和奶奶来了?”看见他们,福婶笑着又添了一把柴,“我们老大家的肚子饿了,我正给她煮汤面呢。正好多煮两碗,二爷和奶奶也吃点。”
黛玉看了一眼徐茂行,笑道:“我吃半碗就行了,给二爷煮一大碗吧。对了,徐禄家的今天怎么样?害喜还严重吗?”
那边珊瑚已搬了两个小马扎来,两人就在离炉子远些的地方坐了,那里正好有一张小桌子,等会儿可以放碗用。
锅开水滚,福婶一边把擀好的面下进去,一面说:“她一直这样,白天吐得严重,到晚上就慢慢好转了。不管怎样,一天里总算能够吃进些东西去。”
估摸着有一碗半的量,福婶就停止了往里扔面条,拿了双筷子把遇热的面条搅开,以免粘成一团。
“她现在呀,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我不怕她麻烦我,就怕她吃不下。”
毕竟是头一个孙辈,哪怕还在娘胎里未见天日,福婶但凡提起来就笑得满脸菊花开,再忙再累也是甘之如饴。
林黛玉刚从徐茂行这里了解了些生理知识,对女人怀孕产子的风险认知更深,听说徐禄家的害喜呕吐,她就有些胆战心惊。
如今听说晚上能吃下东西,她不禁松了口气,笑道:“看来是个乖孩子,到底不忍心多折腾他娘。”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却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徐茂行悄悄在身侧捏了捏她的手,林黛玉才意识到,因手握得太紧,她的指甲已几乎陷到肉里去了。
接下来林黛玉就比较沉默了,只有福婶不厌其烦,一边煮面,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徐禄家的怀胎中遇到的种种难题。
说完了儿媳妇怀胎,她又开始展望未来孩子出生之后,若是男孩子要如何,若是女孩子又要如何。
徐茂行二人的一碗半先煮了出来,打发他们吃着,福婶又煮另一碗。直到她把所有面煮好,用食盒把徐禄家的那一碗拿走,林黛玉才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饶是如此,她也没什么胃口了。在徐茂行的劝说下勉强将半碗面吃了一大半,等徐茂行吃完,两人才相携着回了起居室。
“你是不是害怕?”徐某行低声问。
黛玉解衣带的手顿了顿,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也轻飘飘的,仿若一团烟雾一般。
“我不是害怕,而是……而是想不通。”她的神情有些空洞,双手机械般地解衣,“福婶已经算是个好婆婆了,但话里话外,重点还是那未出世的孩子。就仿佛……”
说到这里,她皱着眉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终于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
“……就仿佛徐禄家的能给她生孙子,是天大的福气一般。对于徐禄家怀孕时的种种不适,在她嘴里也都是理应承受的。”
“我分不清楚。”她说,“我分不清楚你们两个究竟谁才是对的。”
很显然,她自生来就因环境而产生的种种意识,正在和徐茂行灌输给她的新观点产生剧烈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