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岁同意了。
卫仁处理好伤势后就独自一人去隔壁的空房间里待着。
万棋负责照顾季蒙, 待到午时才去斋堂给他们准备午饭。
虞岁将那把伞放回竹娄里时随口说了句:“师兄,你屋子里的伞还挺多的。”
梅良玉转眼看去,目光落在竹娄里的七八把雨伞上。
“那是春儿落在这里的,他总是忘记把伞带走。”他收回视线说。
虞岁又问:“你联系刑师兄了吗?他很担心你, 这段时间一直在和苏师姐找你。”
“他每天都要年师兄把三卦分一卦来找你, 年师兄也照做了。”
连苍殊都放下手头的事, 打发自己炼化的毒虫们满学院去找梅良玉。
石月珍托人去通信院和医家两边都找过了,没有梅良玉死亡的消息和他的尸体。
梅良玉听完后只嗯了声, 他站在屋内的窗边,目光望向窗外不知何处。
他一直在告诉自己。
南宫明是南宫明,虞岁是虞岁。刑家是刑家,刑春是刑春。
他们是不一样的。
虞岁将放得乱七八糟的雨伞收拾好,全部伞尖向下。
整理雨伞时, 她还在想苏枫发来的传文消息。
南宫明知道师兄是燕国长公主的孩子,掌握着机关家的至宝千机之心。而人们都看得出来梅良玉喜欢她,南宫明知道后, 下一步就是要她杀了梅良玉将千机之心抢过来。
就像素夫人要从燕满风手里将息壤抢走一样。
苏枫想知道虞岁的心意,这取决于他接下来怎么做。
不喜欢梅良玉,那是最好的。
喜欢梅良玉, 那他会想办法劝虞岁放弃,苏枫不看好这段关系,想都不用想,这两人是没可能的事。
国仇家恨看起来只是简单的四个字, 中间隔着的却是数不清的尸体, 是梅良玉的至亲挚友,也会是南宫岁的。
苏枫都不敢想南宫明若是知道虞岁也喜欢梅良玉会做出什么事来。
老爹绝对不会允许,或许会做出和常艮圣者一样的事来。
虞岁无论如何回答, 都必须考虑好接下来的准备。何况需要这个答案的人不是苏枫,而是南宫明。
她若是回答喜欢,人们的焦点会从梅良玉转到南宫岁身上。
比起这些……让虞岁感到震撼的是师尊和师兄的关系。她能感觉到师尊对梅良玉的溺爱和放纵,可又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
因为杀害了师兄的家人,所以愧疚才对他如此纵容?
师尊不是那种人。
虞岁忍不住看向屋内的人。
他什么都知道了,却如此平静。
平静得让人心慌。
虞岁嘴唇微抿,轻轻张嘴欲要发出询问,话到嘴边却又顿住。
对他们来说,太乙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他们的谈话似乎总是隔着一层纱,无法准确地、摊开一切来讲明白。
无法说出我是燕国长公主公孙羲和机关大师东兰巽的儿子,说出师尊杀害了我母亲,说出你父亲害死了我的家人,青阳和燕国不死不休这些话。
虞岁忽然意识到,就算她挑明了一切,师兄也只会告诉她:
你是你,南宫家是南宫家。
好像这一句话就能结束所有,掩盖一切,然后继续平静。
可师兄从来不说他想要什么。
在没有恢复记忆前,梅良玉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毁灭欲,如今恢复记忆后,又怎么会真的如此平静?
虞岁在此刻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只是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并非梅良玉有多喜欢她,而是他还在忍。
或者说,正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在忍耐,就如梅良玉曾经说过,他若是给自己套上枷锁,原因只会是虞岁。
如今他们什么都知道了,却什么都没解决。
这世上的所有事,只要互相喜欢就可以解决吗?
虞岁看向站在窗前的男人,他的目光和从前一样,总是漫无目的又随意,此刻梅良玉似有所觉,回头看了过来。
“师兄,无论未来发生什么,”虞岁轻声问,“只要我们互相喜欢就可以吗?”
倚着窗边的人闻言站直身体,久久凝视她的眼眸。
*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
巽雷地埑内,从高高的天幕往下看,能发现陡峭的悬崖峭壁上,有一个小黑点正慢慢往上攀爬,逐渐接近最高处。
少年抓着裸露的岩石,从宽大的、不合适的长衣中伸出皙白的手往上攀爬,好几次差点因为过长的衣物而摔下去。
等少年一身脏污的爬上悬崖,气喘吁吁地翻个身就躺倒在地,看向雷光闪烁的天空,一手在机关盒里摸索着拿出听风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