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气忽然从旁边袭来。
实习医生搓了搓手。
地铁站的空调开得也太猛了吧。
他看着楼梯口的吵闹,叹了口气。
城里多久没有发生过这样大的事故了?
城防队的伤员一个接着一个从迷雾里面被抬出来,到现在为止,运送隔绝仓的卡车都已经驶出去了几车。
有附近的异能者过来帮忙,但常住在城里的异能者除了城防所的人以外等级都普遍偏低,许多连异种都没见过几回,只是平时看多了电视上野外异能者们的英雄报道想要一逞身手,结果就是一腔热血竖着进来,两眼一闭横着出去。
哎,这都什么事啊。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也看到了吧?迷雾天灾不是儿戏,如果你家里还有亲人伴侣需要照顾的话,一定要考虑清楚后果再行动。生命只有一次,要好好珍……”他转过头,却愣了愣。
人呢?
.
地铁第14节车厢内部。
“……手机……帮我……”
迷心树妖僵硬张着嘴,发出干哑的声音。
系统:[居然还有语言能力……也许是因为它堕化成异种的时间还不长,大脑还保留有部分功能运作;又或许,它是特殊的“觉醒”个体。]
说到这,系统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宿主,听我句劝,赶快杀了它!每一个“觉醒”个体都有着强大的进化能力,说不定眨眼的功夫它的序列等级就又会提升。它现在大概率只是在拖延时间。]
[异种没有人性,杀戮和吞噬是它们的本能。不能对它们抱有任何怜悯和同情,因为它们和“人”是决然不同的两种生物。]
沈诀淡淡道:“是么。”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中的刀扬起,刀尖对准树妖的胸腔——那里被树根环绕,里面隐约可以见到一个正在跳动的黑色心脏。
“帮我……”
“打电话……给她……”
树妖仍在嘶哑地祈求着。
就在它坐的地方旁边,一个手机孤零零地掉落在地上。
好多年前的型号了,包裹在外面的透明软壳都已经发棕,屏幕上有着不少划痕,和这节被迷雾侵蚀生锈的车厢一样老旧、残破。
沈诀瞥了一眼,道。
“迷雾里没有信号。打不通的。”
树妖愣住了,呆了片刻,喃喃道:“我可以……散开……”
作为承载迷雾的低阶寄体,迷雾一旦展开,就没有办法移动,也不能收回。
低阶寄体想要散开迷雾,只有一种办法。
被树根固定在原地的树妖忽然开始移动。
拼命地、用尽全力地往前。
就像它刚才仰起脖子那样用力。
固化的坚硬的树皮簇簇掉落,保护心脏的树根崩裂开来,一具已经被侵蚀得面目全非的人形血肉骨架,慢慢从树人的躯壳
里脱离了出来。
它表面的皮肤已经跟着树皮一起掉落了,猩红残缺的肌肉暴露在外,声带在血肉和骨头的维系里艰难起伏着,对沈诀祈求道。
“帮我……”
[它……它这是在进行自我剥离?]系统震惊道,[怎么可能?就算它是罕见的“觉醒”个体,能在低序列保留着部分类人的思考能力,但也绝不会拥有本来人类的思维。何况它在地铁上杀了这么多人,明显早就被异化了心智才对……为什么?]
人和异种的异能可以用外力强制剥离。
当然,这需要一些特殊的科技手段,或者比较特殊的异能种类。
但自我剥离,却很少见。
因为这无异于叫一个人握着自己的脖子自杀。
世界上没几个人类能够做到。因为违反生理本能,还很痛苦。
树妖此时的自我剥离的举动,就跟它在自己的领域空间里开了一个通往树腔的洞一样令人费解。
系统不能理解。
沈诀大概能理解一点,但不多。
在他漫长冗杂的记忆里,见过无数种主动堕化、或者被迫堕化的生命。其中属于人类的个体,最为复杂难懂。
他活了七年,也不能说自己完全弄懂。
他想,树妖或许是因为他刚才的那一句提醒——“你的妻子在重病房,不在这里。”
领域空间中的幻影破碎,树妖忽然想起来自己身在何方,搭乘这趟地铁的终点又该是哪里。
沈诀的刀尖触碰到了树妖的心脏。
——并不是他先把刀送进去,而是树妖自己主动迎了上来。
属于异种的漆黑污浊的血液流淌下来,滴落在枯萎的残枝上。
“帮我……”
嘶哑的声音在脱离树壳后变的正常了一些,是一个疲惫的、平凡的中年男人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