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屋外的酒楼内依稀传来这段歌谣,歌者情绪充沛,技巧熟练,仿佛能让人置身于敕勒川上,即使此地人烟繁杂、耳目众多,不一定所有人都能与之共情,但总有一双璧人,此刻当真在幻想着同样的事情。
“你们还打算逃去哪里?”白凤一身常服,并不配甲胄,显然是私下出行。
方秋燕二话不说,即刻欺身而去扑向那位少年剑客,他凭骨瘦如柴的身躯抵挡在俞飞鸿面前,大吼一声:“快逃!”
俞飞鸿刚欲起身便滑倒在地,头上的发饰全掉落下去,衣裳也乱作一团,见白凤仍然与人纠缠,她不管心中如何恐惧,毅然想要从窗户跳下去,只是一看阁楼甚高,悬于三层之上,霎时软了脚,又回头往屋门方向走。
然则白凤不过一合便制服方秋燕,抢身出剑刺向前方,拦住了俞飞鸿去路,嘲笑道:“方秋燕,时至如今,这个女人还值得你为她拼命吗?难道你以为自己逃出晋阳就能活命?哈哈哈,却不知俞飞鸿早已设下埋伏,打算在你出城之后就杀人灭口。”
“什么?”方秋燕瘫痪在地,无助地看向俞飞鸿,问道:“飞鸿,你真的……”
俞飞鸿道:“别听他胡说八道,那厮是在离间我们!”
方秋燕一时语塞,不知该信任什么了。
“你应该清楚,这个女人到底会不会做这种事情。”白凤举剑将其步步逼退,俞飞鸿又回到窗台的位置。
“既然你没有死,何不即刻动手把我俩都杀了!”俞飞鸿大喊大叫着,声音传到大街上,惹得周遭百姓竞相投目而来。
白凤果断过去掩上窗户,把俞飞鸿挟持到方秋燕身边,讲道:“杀害太子妃的罪名,我可担不起,放心,我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报复你。”
“你想做什么?”俞飞鸿又惊又喜:“不杀我,难道,你还想把我交到太子手里边吗?那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我会让最后见一次自己的亲生女儿。”白凤话毕,招手迎来一对姑娘,年长的相貌别致,体态丰腴,不似中原人,另一位年幼的小姑娘正是俞珂。
俞珂不似上一回与亲生父母见面时那般激动了,她沉默半晌,看了他们很久才愿意走过去,对二人讲了一句话:“我‘已经’不认得你们了。”说罢,便即离去。
“阿……”俞飞鸿不知何时已经泪洒当场,声音打颤个不停,还没喊出女儿的名字,她就已经离开了。
另一个年长的姑娘与白凤交谈,问道:“凤哥哥,我们该走了吧?”
“你们束手就擒,尚且还能有一条生路可走,如若不听我劝,那就是自寻死路了。”白凤讲罢,与那女人也一并走了。
不过少顷,就有几十号巡城的士兵赶来,突然将所有酒客饕客都赶走了,整个酒楼顿时只剩下俞飞鸿和负伤的方秋燕,很快,就有官兵破门而入,他们声称得到密令,要将他们二人押解回皇宫地牢。
经过一日的审问,俞飞鸿和方秋燕具未交代太多事实,而审问官似乎也并没有急着要他们说清楚什么事情,久而久之,就连看守犯人的狱卒都觉得奇怪了。
“听说被暗杀致死的新任左卫将军,昨天突然复活了,吓得整个皇宫乱作一团。”
“听说皇上都亲自去为他送行了,这到底是何许人也?”
“不知道,但是这两个刚关押进来的犯人,确实可疑……我觉得,这件事就是他们干的!”
死而复生?怎么可能呢……
俞飞鸿心里这样自嘲道:“只是故意假死,诱我上钩。”
“目下只是栽了跟头,只要我死不承认,把事情全都推脱到他的头上就好。”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俞飞鸿似乎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已是阶下囚:“你们,在那里嘀咕什么呢?”
狱头抡起大棒敲了过去,打在了铁门框上,怒吼一声:“臭娘们,大声嚷嚷什么呢?”
“你们难道不认得我吗?敢这样对我说话!”
两个小厮凑过来插科打诨了一句。
“我们整天窝在这里,老婆都没地方找,谁认得你啊。”
“够了够了,牢骚发完就闭嘴,别逼急了狱头,他给人上刑可不分男女。”
至此,俞飞鸿适才明白自己被困住了,这里没人知道她是“太子妃”。
曾经,皇宫是她的天堂,朋友羡慕她、亲戚瞻仰她,她的虚荣、自大、傲慢,全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但是现在和以后,这里就只剩下一圈围困她的砖墙了。
“不会的,不会的。太子殿下会相信我……”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她一直等到这天夜里,太子高洋果然带着白凤前来对质。
俞飞鸿觉得自己还有斡旋的机会,同时也畏惧白凤会把真相说出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