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每天游手好闲的赵全,赵维下意识皱起眉将许瑶挡在身后:“你在这儿干什么?”
赵全正贪婪地打量着许瑶,被他一挡隔绝了视线,顿时不满的冷笑:“这是我家,干什么也用不着你管?”
他那双狗皮膏药似的,眼睛越过赵维肩膀瞟向许瑶:“妹子,跟他混着有什么劲儿,你跟哥走,哥带你去镇上逛庙会去。”
赵维心里一阵后悔,他忘记了自己家里有个不着调的混账弟弟,就不应该让许瑶来找他,凭白受这样的侮辱,他拳头已经握紧:“赵全,嘴巴说话放尊重点,我不想在人前揍你。”
赵全切了一声:“你打我?打我一个试试,自己带着漂亮妞还不能叫我看看了,赵维你也太小气了,等你回了部队,这妞儿还不定会是谁的呢。”
这话里的不怀好意,瞬间就让赵维蹿起火来,猛地冲上去,一把揪住赵全的衣领子,刚要扬起拳头冲他脸上砸下去,赵全立马哭爹喊娘地叫开了:“娘!娘!你看我哥,他要往死打我!救命啊!娘!”
屋里老赵媳妇走出来,听见叫声走出来,叉着腰喊道:“赵维!你再动你弟弟一个手指头试试,这么大人了怎么就不知道让着弟弟呢!”
有人撑腰,赵全仰着脸得意地看着赵维,满脸就写着五个字:你来打我呀!
赵维紧咬着牙关,又气又恨,但还是不甘心地放下拳头。
可就在这时,身后一个灵巧的身影窜上来,一砖头就砸在了赵全的脑门上,土砖杀伤力不大,但是砸在脑门上还是很疼的,赵全嗷地叫了一嗓子,砖头应声碎了一脸,眼睛鼻子嘴,但凡是有洞的地方都全是土沫。
他低下头边往下扒拉土,一边呸呸地往出唾土渣。
老赵媳妇还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打她儿子的,撂下手里的抹布就冲出来:“你个死丫头,家里没人教吗,上手就敢打人!”
“大娘,看着点儿你家的狗,以后再放出来随便咬人可就不是一砖头的事儿了!”许瑶扯着嗓子回应,随即转身扯了一把赵维就跑。
赵维愣了愣,等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
两个人一路跑出老远,将老赵媳妇的怒骂声甩得远远的。
许瑶才停下来,扶着膝盖喘粗气,脸蛋虽然跑得发红,可眼睛里亮晶晶的,她终于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从前是活在老赵家的阴影下她不敢,可现在她重活一回,不受挟制,新仇旧怨加在一起,给赵全一砖头都算是便宜他的了。
赵维是从部队里练过的,跑这么点儿路并没有多累,炯炯目光看向许瑶眼底燃起了小火苗,从前他只知道许瑶谨小慎微,可怜善良,但是没想到她还会有这一面,刚才那一砖头手起砖落,根本没有半分迟疑,倒是自己小瞧了她。
小姑娘此刻显然也是兴奋不已,红扑扑的脸蛋,笑容里带着几分调皮,因为跑得太急,几缕额发被汗水沾湿,打着弯贴在鬓角处。
心里泛起滚烫,他忍不住向许瑶靠近,想要伸出手替她把那几缕湿发拂开,可刚迈出一步,许瑶已经站起身,抬手用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走吧,赵维哥。”
看着小姑娘转身向前去的背影,赵维眼底闪过一抹失落,攥了攥拳,紧跟上去。
两个年轻人走路利索,没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大夏湾的大麦场。
此时不是秋收时节,麦场里十分空旷,却已挤满了人,许瑶和赵维在人堆里张望许久才找了片合适的地方,许瑶把兜里装着的布摊在地上,两人席地坐下。
电影还没开始,四周村民的说话声连成一片嗡鸣,相邻的两个人说话也得冲着耳朵才能听清,两个带着红袖章的电影放映员四处转着维持着现场秩序。
天渐渐黑了,看人来的差不多了,放映员便打开了放映机,树梢上挂着的幕布开始出现一些影像,黑白的字闪烁地跳动着《闪闪的红星》,果然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周遭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等着电影开播,就在这时听见场外传来驱赶声:“去去去,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就凑到这儿来看电影,一个下乡的劳改犯,不好好劳动改正思想,还跑到这儿跟普通的劳苦大众看电影,你这觉悟可真不行!”
许瑶抬头顺声看去,就见麦场外电影放映员对着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不悦的驱赶着,借着幕布闪烁的光,许瑶一眼看出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萧羽,他低垂着头,垂落的刘海遮住了眉眼,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无数目光落在他身上,这一刻他就像是个不受待见的小丑,默了一瞬,没有一句辩解,转身离开。
光是远远这么瞧上一眼,就已经叫人莫名心疼,许瑶飞快地跟赵维说了声:“赵维哥,我过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没等赵维接话,她就已经站起身避开人,小心地挪动着靠过去,走到电影放映员身边,格外认真道:“这位同志,你的思想觉悟才不够高,现在都已经什么年代了,还搞人民歧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