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
虽是听着可怜,也好像有点道理,可却咋听咋别扭,一看就不像是正经说话,倒像是耍戏文,故意埋汰人似的。
程老爷子气的真想给她来一句:饿死你算了,你个败家婆娘!
可他到底是个做公爹的,这样没德性的话可说不出口。
他不说,程何氏却憋不住。
老太太一下冲过来,使劲一拨拉程李氏,伸指头就骂:“你说的这是啥话这是人话还撑的撑死,饿的饿死,说谁呢”
说着就挨个用手指头点着屋里的人。
又大声骂她:“说说,说的到底是谁是俺们老两口子呢,还是说你大侄女,啊你刚刚咋不说你爹分完家了,按了手印了,你才出来说,你安的啥心刚刚就该在外人面前把话都问明白,你为啥不问,啊你是不是嫌臊得慌,没脸说因着这个家都是被你闹腾的要分的,是不是你个败家婆娘!”
程何氏越说越大声,手指头最后都要戳到程李氏脑门子上去了。
程李氏脸皮再厚,当着这么多人,还有那么多小辈,那脸上也实在挂不住了。
当下就呜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抽搭搭地分辩:“娘,您说的这都是啥话呀俺就是想着当着外人不好看,怕他们说爹分家分的不公平,还怕村长他们私下里叨咕我爹的坏话,说爹偏心。您咋还埋怨上俺了,俺可冤死了,呜呜……”
说到这儿,程李氏就两手捂住脸,呜呜呜地大哭起来。
“嚎什么丧,回屋去!”
程李氏正嚎在兴头上,猛不丁程忠突然喊了一嗓子,紧接着就几步过来,拽了她的肩膀,直接硬生生给拖出了屋。
程李氏被拽的直打趔趄,哭的声音越发大了,不知晓的还以为家里死了人。
程小花一看就急忙追出去,连连喊着娘,娘,程大树也早就站不住了,连忙跟在后面跑出去。
一家子就都随着程李氏的哭声进了自家屋子。
哭声渐渐听不见,程木槿这时就轻轻走过来,对着程何氏老两口蹲了一礼。
看着程何氏轻声道:“祖母,莫要多伤心。她不对,是她的事,祖母的身体最要紧。”
又对程老爷子道:“祖父亦是,祖父的心思该懂的都懂,不懂的就是人心不想懂罢了,您也莫要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说着,就转身对着程义一家微微一笑:“就像四叔四婶一家,若是真按祖父说的那样分,也是一定不会这样想祖父的,对吧”
程义两口子都脑子慢,这还没反应过来该说什么,程小杏已是大声回答了。
“大姐姐说的对。大姐姐是世上最好的人,就是给大姐姐分那多粮食也没啥,大姐姐一个人,本来就够可怜的了,多点儿粮食就是应当的。”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咯嘣溜脆,就好像她家不是分粮食少的那个一样。
程木槿一双杏目里便含了笑,对程小杏微微点头,又去看程义两口子。
程义两口子这时候也定顿明白了,两人也不说话,就只是对程木槿点头,脸上一丁点不愿意也没有。
他们一家这样,不单程木槿,便是程家老两口和程智听着看着,心里也都是无端地舒坦。
这才是一家人呢,亲人!
程何氏更是上去拉了程小杏的手,拍打她的胳膊,连着说好丫头好丫头,奶和爷没白疼你,你就是个最晓事儿的。
程木槿却没再多言语,而是又对几位长辈蹲了一礼,转身带着墨枝径自离开了。
有些话多说都是矫情,放在心里就好。
该走的都走了,程何氏就又安抚了老四和老四媳妇一些话,把一家子也放走了。
屋里就剩下程老爷子老两口和程智。
程何氏刚刚骂程李氏的心气就一下子散了,只是坐在炕沿上唉声叹气。
程智劝和了几句,也觉得没用,虽觉着大侄女刚刚说的解气,可到底那是他大哥家里的,他这个当人小叔子的再说啥也不合适。再者说,他也不傻,也看出来了,那他爹他娘这看着生气,其实也还是心里偏着他大哥呢,就适才那样,不就是都把错处归到他大嫂身上去了吗那这样,他还能说啥
于是也就闭了嘴,悄默声地上炕铺被去了。
程老爷子就也叹气,说行了,事儿都完了,再想也没用,还是明天多把着点儿,别让老大媳妇分东西的时候再闹出幺蛾子来。他们家已是够被别人笑话的了,这要是再因着那些破烂零碎再打起来,那可真就成了全村的大笑话了。就是将来,闺女出嫁说亲事,也都要遭嫌弃。
程何氏也晓得这个理儿,就应了声晓得了,别的也没心思多说,就躺在老儿子给铺好的被窝上,衣裳也不脱,侧了身子生闷气去了。
程智也悄默声躺下。
程老爷子看着就又是叹口气,却没躺下,而是支了烟袋锅,望着外面黑黝黝的院子,愁苦地吐起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