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菌汤铺内。
程木槿慢慢啜饮了小半碗汤汁,稍稍享受了一下那香醇的气息片刻后,便放下了碗。
双手重新叠于身前,端正了神色,微带歉意道:“多谢侯爷的款待,侯爷事忙不便耽搁,若是有事吩咐民女,还请讲来。”
她也有些许不好意思。郑修特意把她叫来是讲事的不是让她来喝汤的。她就这样肆意放纵自己享受了一把惬意时光,怕是要耽误他的时间了。贵人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可是耽误不得呢。
郑修看看面前女子被热气熏染出微微粉晕的脸颊,垂下目光,从怀里掏出两页纸,一左一右中间空着,两边摆开在桌面上。
又在中间空出来的空置处轻轻一扣:“你且看。”
程木槿忙凝神望过去:但见最左边那页纸略微泛黄陈旧,上书两字‘契书’,底下的人名则是程信。
右边那一页则不然,纸质和上面的墨迹都很新鲜,显见得是刚写出来的。上面也写着‘契书’二字,下面房屋契主的名字则是她——程木槿。
程木槿只是略微讶异,稍稍思索后,再看着侯爷手指处中间的那个空位便是明白了。
“这第一纸契书可是官府留存的旧底契后面一页可是侯爷新备下的若是民女没有猜错,这中间一页应是该放着家父手中的那纸契书吧”
她抬起头来,望着郑修俊美的凤眼问:“侯爷可是要拿到家父手中的那纸契书,然后一并毁掉”
只有这样,她的新契书才能名正言顺,那间小院子也才能真真正正属于她!
至于那纸契书上的主人程信和他的一家子,则只能寄于她的篱门之下了。
真是干净利落得很。
不愧是永宁侯爷。
好手段!
程木槿心中赞叹。
真是聪慧!
郑修亦是心中赞叹,唇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随即又快速隐去。
狭长俊美的凤眼里却还残留着那丝欢喜,略带戏谑地问:“你欲如何是让本侯继续拿到那纸契书和前面这张底契一起毁掉还是留下底契返还官衙,单单毁掉最后一张,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自从她上次跟他说过要一份新契书后,他当即便吩咐人去办了。
因年头太久远,单是找过去那张底契便找了好几日才找到,办事的人又立即新写了契书一并急急送到府上来。
郑修早已叫双笔派手下最得力的人去了蕲州,想要拿到那张程娘子父亲手里的一起毁掉。
这本是一件小事,无足挂齿。可谁知去的人却八百里加急送回信来。说是程信一家得罪了当地的县太爷,差点被下了大狱家破人亡。好在家里钱财颇丰,拿钱免了灾祸。可蓟州也是实在待不下去了,于是早两个月之前就全家离开了蕲州。听有邻居说是来了京城。他不知该怎么办,便送信回来请求示下。
既是来京城那便更便当了。郑修随即派人在四门处留了眼哨,一旦发现那一家子的踪迹就速速报上来。
昨日程信一家刚进城门,他便得到了消息。本想立即命人拿取那份契书,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
契书若是在蕲州丢了也就罢了,谁也想不到程娘子身上去,可若是在京城则不然。
这边契书刚一丢,那边就又多出来一纸新的。去了官府问,结果官府的也是新底契。
这岂能叫人不疑
这当然是小事,周武律法如此,谁也没办法,就是叫破大天去也枉然。可当事人一方若是换成程娘子却不同。
程信再不堪那也是她的生父。这是伦理常情,在世人眼睛里最重要,到时怕是就要说嘴坏她名声了。
她不应受此折辱。
正踌躇间,恰齐胜那边又来通报程家的事了。郑修便索性决定今日跟她见面一番,看她意思到底如何再做计较。
若是她不在意,那便继续把契书拿过来销毁便是。至于后续首尾,自有他来处置。一个曾经的小小官衙书办又能如何
简单至极。
只看她到底如何了。
程木槿定定看着两纸契书半晌,却是轻轻叹出一口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