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沿着街市一路走过去,寻找花坊。
不多时,路过一间装饰牌匾都很考究的二层小楼,因在这里都比旁的店铺高出一层来,格外显眼,且外面还围着几个人在窃窃私语,她便不由自主停下来,好奇地往里张了张。
然后就站住了脚步。
铺面里,齐婶子正对着一个穿金戴银的矮小妇人赔不是。
一个劲儿地说着:“对不住,对不住,郝掌柜,都是我的错儿。我保证下次再也不犯了,对不住您了,还请您多担待,在贵人面前多替我分辨分辨,麻烦您了。”
个子矮小,满脸尖酸刻薄相的妇人挑着吊梢眉,用眼角看齐婶子:“我说您现在好歹也是个举人的娘了,也算是有点儿身份的,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纵是您不要脸面了,也得给儿子留点脸面不是您这样,让我可怎么办呢”
这话比骂人还难听,齐婶子的脸一时涨得通红,可还是又弯下身子,连着说‘对不住’,说到后来语音儿都哽咽住,再也说不下去。
程木槿也觉着妇人说话难听,可有一点她没说错。
齐婶子现今属实有些太过卑微了,再怎么说也是举人的娘,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儿子想。
读书人最是要风骨,这个妇人便是再有权势,她也不能如此低声下气,受此折辱。若是如此,她儿子便是再会读书,考上了进士又能怎样被同僚知道了,这头以后还怎么抬得起来
读书人的风骨虽是有些迂腐,可官面儿上属实都是这样,谁也违背不得去。齐婶子兴许是心里想着是为了儿子,可却是想的短浅了。
此时那妇人却是退了退身子,往旁边一侧,尖声儿说:“哎呦,您可别这样,您这样我可受不住,可是折了我的寿了。”
她身后的两个妇人也是拿眼角看着齐婶子,一脸的嫌弃。
齐婶子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一个劲儿地低头连连福身赔不是。
妇人便道:“行了,您回去吧。您在这里这样儿,不知道内里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人呢,这不是让我们做不成生意,毁我们的名声儿吗我们史家可不是那样会仗势欺人的。其实真冤的可是我们,这东西坏了也不能怨着我们,您说是不是”
围观的就有人低声议论着史家如何如何。
程木槿只听了几句,便知道齐婶子这次是真惹上大麻烦了。
这史家原来竟是江南总督的夫人的娘家。本身有几个官儿不说,还做着皇商的生意,是真正的富贵两全人家。
就有一个先来的摇头叹息,说里面那个绣娘可真是背运,竟然给史家做活儿做坏了,那可是不得了了。大人物的东西可不比小老百姓家的,麻烦着哩。
原来齐婶子是绣娘。
就有一个不明白的就问她,怎地这史家这样严苛坏了再做便是。史家大家大业的,难不成每个绣娘都能把活儿做的说不出错了错了便扣工钱重新做就是,哪里就闹的这样大了再者说,人家还是举人的娘,那也是有体面的读书人,难道就一点面子都不给
那个先开腔的妇人便摇头嗤笑,说一句‘你懂得什么’,便闭上嘴不再多说了。
程木槿若有所思。
兴许是议论声儿大了,矮小的郝掌柜脸色一沉,回身训斥身后的两个妇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齐婶子送出去等着人看笑话呢”
两个妇人连忙屈身应是,就要上来拉齐婶子出去。
齐婶子自是不肯,只是她也说不出太多的话,只会一个劲儿地央求:“郝掌柜对不住,对不住。您且容我这一回吧,您的大恩大德小妇来世做牛做马也一定会报答。”
妇人却是一甩帕子,冷着脸哼了一声,话茬儿也不接,扭身就往里走。
那两个妇人看妇人如此,就更加没有顾及,横眉立眼地不说,连手上也粗横起来。
齐婶子虽是身膀儿粗圆力气大,可也架不住这两个。于是,一边是拼命往出拽,一边是死命往回扯,一时间竟然就要撕扯起来。
外面的人就有看不下去的,小声鼓噪起来。
尖酸妇人郝掌柜便停下脚步,扭身不耐烦地呵斥:“利索些,再不拉出去,你们两个也别做了。”
两个妇人连连应是,恨恨地就要下死力气。
正这时,忽听得一个声音说道:“且慢。”
众人皆寻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