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面对着吴老夫人的苦苦哀求,眼里露出许多的不忍,“我晓得阿母是为了孙谢两家的情分,谢家女公子的事情我会妥善安排好,绝不会亏待了她。”“仲谋!”吴老夫人的声音越发凄切,一个激动便又引动剧烈的咳嗽,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溅起血花印刻在孙权的衣摆上。孙权的眼里满是不忍,可他不愿意背乎自己的承诺之言,“古人言,一诺千金。我在迎娶乔氏的时候,亲口允诺她,此生绝无二色,一生与她携手白头。阿母,就不要再逼迫儿子了。”一面是生养他长大的母亲,一面是携手一生的妻子。孙权的内心也在煎熬,可他不愿意放手,他仍旧记得孙坚曾说过的那句话,一个男人一生所求之事不过有二,脚下的土地和怀中的妻儿。他自知自己算不得什么英雄,或许他一生的成就也不能与自己的父兄比肩,可他既然身为大丈夫,守护家人安好也是他的底线。选了乔氏为妻,是他的决定,一切的后果也该他来承担,而不是面对难处的时候,就轻易将妻子推出在面前,让她承受所有的恶意,自己反而躲在后面,理所应当地独善其身。谁家的妇人若是沾上了善妒的名声,所要面对的便是多少人的口诛笔伐。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开始慢慢有了变化。她和孙坚刚成婚的时候,也曾如孙权和乔玮一般,有过那么一段恩爱两不疑的日子,孙坚也为她冷落过房中的其他女子,她心中暗自窃喜,为着孙坚对她的在意,也为着自己孤注一掷之后得来的善果。毕竟孙匡体弱,如今能做个守境的太守也是顶到天了。孙家的未来,终究看的还是孙权。“你阿父风流一生,却养出了一个你这样的痴儿。”吴老夫人的眼里满是讥讽,或许孙权根本就不像孙坚,而是像他的生母谢氏。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吴老夫人忽然发出了一声苦笑,她在嘲笑自己的一生竟然如此可笑。她也该清醒过来了。孙安已经年满十二了,本来将孙赵之婚媒,也是为了安赵云的心,为孙家镇守北线。“阿母慎言!”孙权神情严肃地看着吴老夫人,“是我不愿意纳妾,与大乔无关。阿母要知道,如今孙家的主母若是名声有损,折损的也是孙家的声誉。阿母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孙家为了儿子,更不该去为难大乔。”如今她大限将至,不能放心的便是她的一双儿女,孙匡到底已经成家,又是男子,孙权于政事之上还用得到他,也就能为自己挣出一番天地来。将孙安提前嫁到汝南,也能为北线将士振奋军心。是从战场上带回来一个接一个的姬妾,是孙坚说着不会动摇主母地位时满不在乎的试探,是从为了孙家子嗣繁茂的欺哄,还有深夜被病痛骗走的心软,最后都变成了主动为他纳妾的算计。但孙安却是不同,她是女子,一辈子只能困在后宅之中,最大的底牌便是自己的兄弟了。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他想要的,却是吴老夫人所不允的。他只能选择对不住阿母的意愿。从年少的情深相许,到枕边人战死沙场后她竟不是为他感到伤心,而是为自己和孩子将来前途未卜的担忧。无一不在控诉着一个女人从深情到绝望的悲哀。或许真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被孙权的话勾起了许多尘封已久的回忆。孙匡还远在丹杨,自然是无法赶来,孙权已经派人去通知孙匡回来了。而孙安听见吴老夫人在唤自己的名字,连忙上前握住母亲的手,“阿母,我在。”吴老夫人看了一眼酷似自己年轻时候的孙安,伸手去摸她还有些稚嫩的脸庞,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而这个女儿没有了自己的庇护,往后所能依靠的也只有孙权这个兄长了。吴老夫人把孙安的手放到孙权的手中,“安儿年纪已经不小了,早些成了家才是正理。如今江东还不安定,北方的曹操和袁绍也是虎视眈眈,赵将军新投,心思尚难揣测,安儿也到了年纪了,不必非要拘泥于三年的守孝之礼。你明白阿母的意思吗?”“你就……这般心疼她?”吴老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孙权,神情竟有些恍然。她想要得到的,最终好像得到了,又好像没得到。渐渐地她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急促,哪怕剧烈的咳嗽都不能停止她凄厉的笑声。“仲谋,安儿是你唯一的妹妹,你要看顾好她,莫要让人给欺负了。”吴老夫人自知时日无多了,即便是她快死了,孙权仍然不肯松口全了她的心愿。孙权明白。“我年幼之时,阿父偏宠卫姬,阿母何尝不是常常深夜不得难免,在床榻上枯坐着落泪等到天明。阿母自己尝过的苦,何忍叫大乔再历经一遍。”孙权声音黯然。吴老夫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吴老夫人本就是个聪明人。孙权连忙起身去扶住吴老夫人,“儿子不孝,让阿母担心了。”“那妾室呢?不过是一个妾罢了。”吴老夫人也已然做出了让步,“你如此看重她了,一个无法生养的妾室,对她又能有什么威胁呢?难不成她如此善妒,连一个不会生养的妾室都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