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长是负责户口和纳税的基层官职,李敬义下边还有好几个亭长。
而负责李家庄子的亭长,便是程家老汉的二儿子程远。
程他日里不住在庄子上,因为他儿子已经考过童试,接下来要参加乡试会试,他们早就在县里买了院子。
而蓝湾亭有前后三个庄子,李家庄子和夏英那边的江家湾,以后北边的员家庄子,都归程远管。
说话间,李敬义已经坐在北屋的台阶上。
程远才从院子外面进来。
他刚擤完鼻涕,用手背擦着鼻子,晃着八字步大摇大摆的走进院子,比李敬义更有官威。
程远跟他爹程家老汉特别像,身形高大,肩宽腿长,挺着个大肚子,一看平时就没少吃大鱼大肉。
他用高高在上的轻蔑目光,打量着江家的院子。
宋春雪淡淡的坐在台阶上,重活一次,她再也不把他们的狐假虎威放在眼里。
她一个光脚的老婆子,以前是有多害怕他们这种搜刮民脂民膏的蛀虫的?
怕被报复欺压?
他们欺压的还少吗?
“这院子挺宽敞啊,江家老媳妇挺厉害啊,一个人把五个孩子拉扯大,每年还有粮有肉的,听说你们前几天还杀了猪?”
程远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李敬义,“要不在这吃点?”
宋春雪勾起冷笑,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们以前没少吃江家的肉。
她一个寡妇,无人照顾,是个人都能欺负她,程远以前跟李敬义来一次,就要吃一次肉。
不只是来江家,以他们这样的身份,去谁家都会有肉菜招待。
哪怕实在拿不出好吃的,借也要给他们借一碗肉臊子,再给他们擀长面。
这好像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哪怕是大家心里再不愿意给这顿饭,还是会咬咬牙忍了。
“算了吧,人家也不容易。”李敬义看向宋春雪,他听大嘴说过,现在的宋春雪跟从前不同。
说着,他起身往外走,“走吧,去下一户。”
程远抬手阻止,眯了眯眼睛,“等等,他们家是干啥的猪肉,比肉臊子好吃,里长不尝尝鲜?”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惹人厌的笑腔,根本没有过问宋春雪愿不愿意给。
老四从东屋里出来,站在台阶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家母亲,心跳不由加速,有些期待她接下来会是何种反应。
不知不觉已经半年了,娘肯定不会惯着他们。
他环视四周,搜寻有没有趁手的工具,让娘将他们打出去。
看来看去,还是大门后边的长笤帚合适。
他看似漫不经心的拿起笤帚,来到北屋的台阶上坐下,装模作样的扫了两下,然后递给宋春雪。
宋春雪自然的伸手接过,冲他使了个眼色。
“你听到了哈,我们俩今天就在你家吃饭了,把你们的新猪肉整上,旧的我可不吃。”
说着,程远觉得有些晒,起身走到西边的台阶上坐下。
宋春雪掂了掂手里的笤帚,没有说话,机敏的李敬义连忙站了起来。
“我先去外面撒泡尿。”
这口肉他不敢吃了,这寡妇娘们的笑意有些渗人,他还是先溜为妙。
“听到没有,还坐在那里干啥,不舍得给了?”
程远不满意的哼了声,“快点儿的,今天若是吃不到这口肉,明天收粮食的时候,我脚上可没轻没重的……你干什么?”
宋春雪步伐稳健,手握笤帚朝程远走去,高高的抬起来冲着他的后背抽去。
“啪!”
“你个臭寡妇干什么?”程远吃痛,不由跳了起来指着她。
“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如今想吃老娘的肉没那么容易了。我亲生的大儿子都没给肉吃,你张嘴就要吃肉,猪屁股门你吃不吃?”
“你个老寡妇,再打我一下试试?”程远仗着自己个儿高,抬手抓住笤帚要夺过去。
“你干什么,放开!”老四拿起大门一侧的羊铲子指着他大喊,“想打人是吧,好啊你打啊!”
“你以为我不敢,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程远哼笑一声,大步上前要去夺老四手里的铲子。
“打人啦!当官的打人啦,吃肉不吃要打人啦,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啊!”
老四扯着嗓子朝外面喊,“里长救命啊,亭长打人了,要抢我家的猪肉啦!”
“……”程远面色狰狞,“你闭嘴,信不信我今日在这儿弄死你!”
宋春雪丢下笤帚拿起柴房的铁锹,“为了一口肉要弄死我儿子,亭长真是好威风,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打死谁!”
她双手握着铁锹,整个人扎着马步微微下蹲,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样子。
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