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吧!”
他竟然在交代后事。
点点星光之下,积雪晶晶生辉,宛若星落山谷,天地辉映此间……
于虎惊讶一声,转身跑开。
于虎前来探望几回,送些褥子、木柴、吃食。他的家人与村里的族人则是敬而远之,没谁喜欢一个祸害过全村,且又性情古怪的老人。
“山村如此贫瘠,难寻活路,修炼几式自保之术,再不济也可庇佑乡邻!”
“修道的没有好人!”
白芷走出草棚。
从昨日午后,他便跪在土堆前,又冻了一宿,死了。
“我也修道啊,并未殃及族人。”
她知道于野在说什么,却又好像什么也听不懂。
“一旦耗尽修为,失去法力护体,蛟毒反噬之时,我或命不久矣!”
而十余丈外,有人在坟地挥动着锄头。
“叔父,只怕不妥……”
于虎只得转身离去,转而带着几个族人扛着木棒、草席等物返回,动手搭建了一个遮挡风寒的草棚。当夜晚降临,于虎的两个孩子再次送来一个灯笼与一罐肉汤,还有一堆生火的木柴。
白芷不敢回头,慢慢奔着来路走去。
“你不该如此呀?”
“天呐……”
“我无病无伤,修炼无恙。”
是成全,还是了结?
于野的修为境界在跌落,一如当年尘起的状况。却见他神态如常,转身冲她释然一笑,无奈道:“或为蛟丹所致,谁知道呢!”
于野已离开了他娘亲的坟头,一个人在草棚前踱着步子。只见他走走停停,不时的挥动着双手,像是在自言自语,转而又冲着北边的山峰凝神张望。
白芷踏上山坡,轻轻叹息一声,
师兄已死,于家村的大仇得报,她也该走了。
当最后一片积雪融化之后,荒凉的山谷中多了一丝春意。
于野抬手指向山坡上的坟头,道:“我死了之后,将我与那块灵牌,埋在我娘的身边,一家人便齐整了。”
“唉,我师父说过,天不藏私,大道无情,我曾奉为圭臬,直至数年之前方才醒悟。试想,雷霆雨露滋养万灵,山川河流承载万物,天地又岂非无情,当有所寄、当有割舍,物外天一,得以玄妙之机……”
于野终于从静坐中睁开双眼,出声道:“将他就地埋了吧!”
尘起死了。
只见人群冲到了近前,其中有带着猎刀的汉子,挥舞剪刀的婆娘,咬牙切齿的孩童,还有举着拐杖的老人,争先恐后的扑向尘起。
白芷则是陪着他回忆过往,听他讲述狩猎与江湖的趣事,看着他的修为慢慢消失,看他的相貌日趋苍老。
清晨时分,他尚且行动自如,而挖掘了墓穴之后,他已衰老的两眼昏、牙齿脱落。
白芷不再质疑,只管默默端详着他的一举一动。
白芷沉默不语。
于野丢下锄头,在坟前点燃了三根香火,然后喘着粗气走了过来。他拿起半坛残酒饮了一口,突然猛咳了几声,嘴里吐出几颗牙齿。他眯缝着双眼,道:“哎呀,怎么了……”
片刻之后,小小的坟茔旁边多了一个土坑。一位老者从中爬了出来,扑打着身上的泥土,道:“嗯,一生不过百年,存留之地五尺!”
“蛟毒……”
她熟知他的性情为人,他不像在说谎。他衰老的相貌,涣散的气息,以及返回大泽之后的变化,正是失去修为的征兆。
“哦?”
白芷错愕不解。
转瞬之间,尘起的身子已四分五裂,接着又被猎刀劈砍,被牙齿撕扯粉碎……
“成也蛟丹,败也蛟丹。”
身后再次响起悲号声,于家村的族人以尘起的血肉祭奠亡灵……
草棚下,两个曾经的对手,相互猜忌了一辈子,如今成了皓首苍颜的老者,反而敞开心扉畅谈无忌。
“你……你未卜先知?”
白芷坐在草棚下。
于虎一家四口失望而回,却听他的婆娘在村口抱怨,无非是于叔父生性薄凉,祸害全村,不近人情,等等。
寒风渐暖,积雪消融。
“或许蛟毒发作。”
“……”
“尘起,杀我族人、火烧祠堂的主凶之一,将他埋在坟前,告慰冤死的亡灵!”
于野闭着双眼没有理会。
草棚颇为简陋,一盏破旧的灯笼在她头上摇晃,四周可见青草的嫩芽,透着点点的春意。
是缘起,还是缘灭?
为了报仇,他竟然足足忍了六十余年!
白芷再次打量着于野,愕然道:“六十年前,你在云川门济水峰的洞府,说过同样的话。”
于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