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巨大的声响将苏三儿惊醒,浓烈的火硝和灰尘味让他先是打了个喷嚏,然后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努力将血痂粘住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自己仍横卧在马背上,只是这匹蒙古马并没有在奔跑,而是已倒毙在地上。
苏三儿今年三十岁,是嘉定知府俞兴军中的一名斥候,自十四岁开始从军后,经历过大小战不下百余次,并升为什长。此次余兴奉蒲择之令助攻成都,带的并非全是善战之士,他只是挑了一部分精锐人马前往成都,苏三儿便是在其中一员。今早他奉命带着本什出营地刺探蒙军情报,却不料被蒙古游骑发现。宋军之中马匹奇缺,苏三儿这一什都是步兵,追击他们的蒙古骑兵虽然也是十人。虽然双方人数相当,但苏三儿心里很清楚,在这平原上本方绝对没有一合之力,唯逃跑才有生路。
只是两条腿如何能跑过四条腿?慌不择路之下苏三儿的斥侯队钻入一处小树林躲藏,并想引诱蒙古人进入树林。却不料蒙古人根本不下马,而是直接放火烧林。时值初春气候干燥,风助火势一时竟成燎原之势。烈火浓烟之下,他们仓皇逃出小树林,却没有逃过紧随而至的蒙古人,除苏三儿之外的九人全惨死在弯刀、弓箭和马蹄之下。苏三儿知道自己没有被杀并不是运气好,而是因为蒙古人想抓活口。想到蒙古人获取口供情报的残酷手段,苏三儿就不寒而栗。为了不被俘,他也有过自杀的念头。只是求生欲望让他稍稍迟疑,随即便被抛来的套马索捆住,并被蒙古骑兵牢牢捆在马背上,准备带回营地拷问。
一阵低声交谈从硝烟和灰尘笼罩的前方传来,他挣扎着想起身却无法动弹——身体仍与马鞍牢牢捆在一起。人声越来越近,几个穿着僧衣之人在越来越淡的烟尘中走到面前,解开绑绳又将他架起。绕过路上七横八竖的蒙古骑兵尸体,将他带到前方一个精悍的黑脸汉子面前。
“感谢壮士救命之恩”,解了缚束的苏三儿强打起精神作了个揖,向黑脸汉子称谢。“蒙古鞑子侵我家园,烧抢滥杀,虽为出家人,但我等也誓与此等兽人不共戴天”。黑脸汉子回道。对于黑脸汉子的此番话苏三儿倒是全信,因为刚才他看见这些身着僧衣的人正对地上的尸体逐个补刀,生怕蒙古人没有死透。
虽然不太相信他们是永康县山中化成寺僧人的说辞,但这些人与蒙古人为敌,又救了自己性命,苏三儿当下便放下了戒心,将自己情况原原本本说了出来。黑脸汉子自称程䘵,言谈举止间也处处显得豪爽,颇合苏三儿胃口。这程䘵实际上是董虎手下的反谍连连长,只是执行任务的原因只能假称僧人,但名字倒是真的。程䘵又问了苏三儿些军中情况,他也一一作了回答,双方一时间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见苏三儿手臂上有箭伤,程䘵便先用水清洗伤口,又取下腰旁的葫芦倒出烈酒为其清洗并敷药包扎,并自信满满地说其伤并未及筋骨,不出月余便可痊愈。程䘵的一通操作让苏三儿半是惊喜半是惋惜。惊喜的是沉甸甸压在自己心头的伤势终于不用担心了。恶毒的蒙古骑兵常将箭头沾上金汁即人畜粪便,在这个医学技术落后的时代,像苏三儿这样的即便不是致命伤,也往往因粪便中的病菌造成伤口感染,轻者造成手臂残废,重者因感染高烧而死。惋惜的是这么珍贵的琼浆玉液没有入口,实在是可惜。就在葫芦塞拔开时,那盈香便钻入苏三儿鼻中,让他喉头大动,当程䘵用烈酒蘸洗伤口时,他忍不住哼了起来。其实对久经战阵的苏三儿来说烈酒的刺痛根本算不了什么,他只是借哼叫来掩饰心中的馋意。
对于为何用如此珍贵的烈酒来清洗伤口,程䘵只说用烈酒对付伤口红肿是霹雳军轩哥儿发明的,化成寺离得近些便学了过来。其实也不怪程䘵语焉不详,欧阳轩在夜校讲课时,起初倒是讲原理讲使用,但奈何绝大部分人并不能听懂,比如这个75%酒精消毒的理论,就只有世代经营医药的杜大全听懂了,少数人听得似懂非懂,大部分人则是听得云里雾里。鉴于此种情况,欧阳轩在接下来的讲课中,除了在研究院外,对其余人便只讲操作不讲理论。对此霹雳军上下倒是十分支持,反正按他们的说法就是:怎么做的缘由不重要,轩哥儿说的便是对的,只须照着做就行了。
就在程䘵和苏三儿说话间,其余人却在忙碌着,有人在收集武器扒下蒙古人尸体上的皮衣,有的在宰杀不能行走的伤马,还有人忙着剥马皮剔肉,手法倒是十分娴熟,看来干这事不是第一回了。程䘵见苏三儿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派了会骑马的两人送苏三儿回宋军营地。这里离成都城约二十里,离南门外的宋军营地也有十五里。据苏三儿讲,这段时间由于宋军攻势极猛,蒙军出城侦察的游骑其实很少,他们也正因为麻痹大意才被蒙军骑兵突袭,这个倒与程䘵掌握的情况差不多。程䘵根据近段时间掌握的蒙军活动规律,预判这片区域今日不会再出现蒙古游骑,故才敢冒险派人送苏三儿回宋军营地。
两名霹雳军士兵一人驭一马,其中一人与苏三儿共乘,另一匹马还驮着皮衣、皮甲、弓箭、马肉等战利品,这些都是送给苏三儿的东西。此外,苏三儿怀中还揣着张霹雳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