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谙的手烙出红痕。匕首镜面般光滑,在火光映照下格外显眼。
“二姑娘回来了!快跑啊!”
不知是谁先起了这个头,一时间,主子奴仆四下逃窜,火烧得愈烈,水桶滚落一地。有人被桶绊倒,又跌跌撞撞爬起来,跛着脚跑远。
人潮穿梭在棠谙身边,一朵洁白茉莉花骤然出现在眼前,棠谙来不及细想,连忙爬起来,紧跟着她。
但周府路径太过曲折,她走到一处空荡荡的堂屋,便不小心将那人跟丢。棠谙本打算原路返回,却看见前方地面上,躺着个人。
棠谙走上前细瞧,那人的后脑勺有些凹陷,但显然不是新鲜伤口,因为上面早已结满血痂。棠谙将扳过他的脑袋......
“母亲,您为何要躲?那是您深爱的父亲,我是送您去见他呀。”
“你这个疯子!我就不该生下你!”
“生下我?府中恐怕只有我那好哥哥,是你亲生吧。别自欺欺人了母亲,你再拉多少姑娘回来,给我那无能的父亲配种,他也生不出正常后代。你猜,小弟会什么时候变成疯子呢?”
二姑娘的嗓音极清亮,她说完这话,便轻笑起来,仿若溪水叮当。
棠谙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一个娇小的姑娘,生得好似挂画上,菩萨身边的童女。
只是她身后跟了个庞然大物,手中提着刀,眼上蒙着布,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像个死人。
“你们如今的住处可真是难寻,谁能想到泥巴里爬出的穷小子,摇身一变,竟成了富员外呢?若不是有人告诉我,恐怕你这对狼心狗肺的夫妻,就要寿终正寝了。”
二姑娘边指挥她身边怪人挥刀,边站在一旁絮絮叨叨。周老夫人连声音也来不及发出,便瞪大眼睛,直挺挺倒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埃。
“哟,这里还躲着个好妹妹。”二姑娘轻笑着,朝棠谙走来。她拿怪人衣袖擦了擦面颊血迹,但那只手,却因此沾上了鲜血。
棠谙的下巴被满是血污的手抬起,腥味熏得她胃里难受。
“茉妹妹,好巧。前几日你向我讨的药粉,可还好使?想必那人早已入土为安了吧。”
二姑娘见棠谙不说话,又笑道:“茉妹妹怕是在屋里烧坏脑袋,连我都不认得。”
棠谙见二姑娘表情随和,不似怀有恶意,但她还是用最恭敬的态度,向二姑娘问好。这人看起来不太正常,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发疯。
二姑娘看见棠谙小心翼翼的样子,摇摇头,有些无奈。她一屁股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并示意棠谙也坐下。
“茉妹妹,我早说了,男人的爱是世上最善变的东西。你也别想妄图用情爱来牵住他,否则只会从一个泥潭,跳到另一个。”
二姑娘将怪人招呼过来,拍着他的肌肉,眼中露出些得意,“当初我与那对夫妻斗得天翻地覆,最后还是被塞进轿子里,嫁给这莽夫,他们就是想让他磋磨死我。”
“但是你瞧,多好的傀儡啊,如今他的全部,都属于我。”
她的面颊染上病态的酡红,眼神扫视傀儡,就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棠谙紧了紧手中匕首,不敢接话。她知道二姑娘这是在劝自己,杀了匡先生。但棠谙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害死裴千烛。她生于法治社会,从未杀过人,这对棠谙来说,太难。
二姑娘从棠谙的神情中,读出了不愿。但二姑娘并没有发怒,她只是缓缓摇头,指着门口对棠谙说:“他来了,我给过你选择。”
裴千烛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一袭白衣,被火光染得像血衣。他走到棠谙身前,大掌死死箍住棠谙的手腕,将她扛在肩上。
棠谙直觉眼前这人,并不是裴千烛。果然,二姑娘在她耳边淡淡道:“你本有出鬼域的机会,但现在,只能重新来过。看看月亮吧,时间不多了。”
棠谙第一次接受到这样明晃晃的提示,她抬头望见将要消失的月亮,无奈苦笑。真是死局啊,裴千烛,我就不该顾及你......
“好手艺,嫂子可真贤惠!匡状元,快告诉我,你是在哪里遇见嫂子的?我也好去碰碰运气。”
棠谙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场家宴上,手里正给匡先生倒酒。四周男人们打量货物一般的目光,让棠谙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