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室里安静的出奇，特殊材质的绒面儿隔音布，能让外面的嘈杂不影响里面的人观赏，屋里电影的声音也传不到外面去。
大屏幕上滚动放映着梅艳芳先生扮虞姬留存下来的一些影视资料还有张国荣先生电影版霸王别姬的混剪。
两个人若是想说话就只能把嘴巴凑到对方耳根子底下“交头接耳”。
叶子拉着周航找了俩单独的位置坐下。就这么谁也没说话的看了一会儿京剧，叶子突然扭头问小声嘀咕到：
“他们 ，为什么叫你小先生？”
“什么？”周航用手拢着耳朵表示听不清。
一瞬霎时，叶子整个上身一下子倾向左边的座位，她凑过来 ，一字一顿的在周航脸颊不足十厘米的地方问到
“ 为什么 他们要叫你 小先生。”
安静的屋子光线昏暗，荧幕是唯一的光源播放闪着雪花的黑白片。耳朵像飞机起飞堵住了一样，周航听着屏幕里那虞姬咿咿呀呀唱腔声越来越小，只能听见自己咚 咚 咚的心跳声被无限放大。
在昏寂的封闭空间内，人的五感会成倍地放大。周航感觉有脸滚烫到发痒，借着荧幕的微光，似乎看见叶子发际线附近那些没扎进辫子里的碎发，在北京秋天干燥静电的指挥下，都不受管教的飘浮在放映室混浊的空气中，发光的发丝儿调皮的挠到了自己的下颌，耳朵和脖子。
也许只有两秒，三秒。周航不知道现实世界中自己用了几秒反应过来，才往左挪开脸。
他第一次，突然离一个女孩子这么近的距离，余光里都能看到她眼睛里反射荧屏的光。说话间她的每一个呼吸的清冷气儿轻点过他的面颊，又钻进他的脖领，轻抚着他的脊背。
周航往左边挪了点儿，正着脸眼睛盯着屏幕不敢看叶子：“ 都是逗着玩呢，我这人长得显老，也不爱打游戏听流行音乐什么的。
平时在学校可能也不那么注意形象，他们乐我穿个老头衫端着大茶缸喝水，满院儿溜达像个退休大爷。”
“连师父偶尔也打趣儿说我来面试时候，他还以为是学生家长呢。”
周航无奈摊手，因为长得显老被调侃这事儿早都习惯了，有时候自己都能拿这个事儿调侃别人。
荧幕的色调鲜艳起来，现在播放的是张国荣电影霸王别姬的经典片段和台词混剪。
叶子轻声“嗯”以表回答，转过头看安静看起电影。
荧幕上时而是程蝶衣，时而是虞姬；转眼是段小楼，转眼又是项羽。世间沉浮，真真假假 假假真真。
叶子觉得凄悲的色调和台词压的她胸闷上不来气儿。
大抵是从小在部队大院儿长大，接触的文艺作品都是根正苗红士气昂扬的，12岁的小姑娘能看懂愿替父从军的木兰，保家卫国的“穆桂英挂帅”。而理解不了句句泣血的
“说的是一辈子，
差一年，
一个月，
一天，
一个时辰，
都不叫一辈子。”
对此叶子表示尊重但不理解。
在父母长辈的关爱里长大的她，从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一个和父亲一样，以后成为一名顶天立地保家卫国的战士。
在她眼里还没什么“爱情伤离别 悲无奈”。如果一定要有，那她的父母便是理想中的婚姻和爱情的模样。
叶子和周航说放映室太闷热，出去透透气儿；周航想了想也跟上她，一前一后离开了放映室。
身后的片子还在缓缓放映，
“人纵有万般能耐，终也敌不过天命。”
“你信吗，反正我不信命。”12岁的叶子天真烂漫
“如果大家都这么想，那我们的先辈靠什么毅力支撑下来一次又一次反击敌人，在全世界的否定中建立新中国？”
殊不知，12岁时候童言无忌的乐观的天真无心之言，竟是一语成谶，在未来十年人生中一次又一次被命运按在地上的折磨时候，终究抵不过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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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航，我觉得 小先生 还有另外个说法。”叶子提起刚才在屋里没说完的话，
“教育学家陶行知先生 ，在上个世纪儿提出“即知即传”的“小先生制”。指人人都要将自己认识的字和学到的文化随时随地教给别人，而青少年和儿童就是这一传授过程的主要承担者。
尤其重要的是“小先生”的责任不只在教人识字学文化，而在“教自己的学生做小先生”。由此将文化知识不断延绵推广。”
“所以你配得上一声 「小先生」”
周航先前在翻阅资料时候对陶行知所讲的“小先生”，有所了解。却是第一次听这个解释从别人嘴里给到自己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