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灵。
他不说话，他感觉到了独属于人际交往才会带来的烦躁，于是想说：“那我回去，你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又没义务陪你。
话要出口的时候，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只是低了头，云流的手又握上来，这次他没再挣。
云流握着他慢慢走，黑暗里谁也看不见谁，柏光却很明显觉得后背的冷汗退下去了。
他们走了很久，期间谁也没有再说话，这林子也是同样的寂然无声，只有他们鞋底摩擦着地面的声音。
好像一直在重复，重复，重复地走，重复的摩擦，还有手心每一秒都重复不变的温度。
柏光甚至感觉自己像在做一场梦。
直到云流问他：“你为什么要把苏鸣给的奶茶送给黄玲玲？”
柏光听到这个问题，迟缓了很久，先是不明白云流在问什么，后来是不知道要怎么来回答。
于是他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云流没有得到答案，立马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这么讨厌肢体接触？”
重复的脚步还是迈着，重复的摩擦还是响着，重复的温度还在。
柏光的梦却一下被打碎了，脑子里被云流搅起了很多浪，黏糊糊的，卷着七零八落的回忆纠缠住他的神经元，浪一层一层打过来，一层一层缠住他，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个蚕茧缚住了。
他这样失神，殊不知云流也很失神，他们各自怀着心事，谁也没多余的心思顾上别人。
柏光终于没有回答，云流也是。
重复的场景再一次开始重复。
柏光却做不了梦了，他在自己的茧里又一点点感受到了锥心的刺痛。
直到云流又问他：“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柏光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脸，那是他小心翼翼埋在心里、最后却被公之于众的秘密，他从来没和人说过，暗中的酸甜苦辣都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张了张嘴，今天晚上第一次想要回答一个问题，然而云流打住了他。
他说：“我有。”
“我吧，喜欢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特不爱读书，她却是班里最最勤奋的人，我调皮捣蛋，她却是老师最爱的学生，她话很少，我话很多，她从来只用手机学习，我只用手机打游戏。”
“我，我就是喜欢她。”
云流握着柏光的手微微有点颤抖，前面的视野渐渐开阔起来，柏光透过枝桠依稀看见了更大的夜空。
他们终于登了顶，云流松开手，微凉的风在一片黑里抚过来，柏光好像听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声音，于是也坐下来。
“我一开始以为她喜欢我。我跟她表白，她答应了，但我妈去找她，说什么‘这样对你对我儿子都没有好处，你们是没有未来的’，叫她别理我。”
“她就真的不理我了。她说‘少年时代的冲动不叫爱，没有物质、没有经济的未来也不叫未来’。”
“然后说‘我们不要再来往了’。”
郊区的夜晚总是很黑，这里没有车水马龙、高楼林立，也没有喧嚣噪音、灯光刺眼，这里的夜空黑的透彻，这里的繁星闪若钻石，这里的山林安静，这里的人们默默安眠。
而夜空下醒着的这两个人，各怀心事，各自伤神，云流合上眼睛，再一次睁眼时，天那边出现了一抹朦胧的鱼肚白。
微光笼住云流的侧脸，柏光看着，咬了咬嘴唇，心一横把手里的东西往云流跟前一递。
“这什么？”
云流低头，然后——
便看见了一朵卫生纸扎的小白花。
他撩起眼皮：“你几个意思？我虽然暂时活的有点憋屈，不过还不至于打算去地下，谢您好意，不过还是免了。”
“不是，这朵花——纪念你死去的爱情。”
柏光突然一本正经。
空气静默了三秒。
云流眉头一跳，整个人原地蹦起了三尺高，手下一巴掌就拍到了柏光身上——
“你他妈有病吧！”
柏光耳朵又有点红，他拽拽地把那花收回来，小声嘀咕：“不要就不要。”
云流就一把捏住他耳朵，凑过去，把那白花抢过来：“谁说不要了！”
他看着柏光，又有些恶狠狠地道：“我他妈不但要，还要把它裱起来，挂个框，放我床头，日日看，夜夜看，他妈看看能不能明白你这脑残什么脑回路！”
柏光拧着眉反驳：“我身上只有卫生纸！有就不错了！”
云流的手立马伸向柏光手上的戒指：“你不还有这个么！”
“这个不行！”
“为什么！”
“就是不行！”
“我他妈就是要！”
“我不给！”
“你妈个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