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执神色凝滞一瞬,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看怀中人低着头,耳垂发红,才确信她说了什么。
他喉咙发紧,到最后也只蹦出一个字。
“好。”
用过晚膳,虞听晚沐浴后忽然觉得困倦,刚躺在榻上,便瞧见裴执打算出去。
“晚晚,不必等我。”他顿了一下,“我子时前应当能回来。”
他走前让婢女把内室的灯烛都熄了,床幔垂下,连那点月色都被遮的严实。
虞听晚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半梦半醒间好像听见有人喊她。
“晚晚,倘若不喜兖州菜……”
她忽然睁大眼睛,环顾周围,赫然是宴饮之时,她嘴唇颤抖看了眼身边的男人,越过他肩膀,瞧见了宛侯。
虞听晚顿时惊惧,但身边的男人神色温和,好似察觉不到她的情绪,自顾自把话说完。
之后一切都与记忆中毫无差别,浑身沾上裴执的血,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再一睁眼,又是在宴饮时。
“晚晚……”
她低头看了眼干净的衣裙,试着打断他的话:“令卿,我要回去。”
他压根听不见,就像和她之间隔了堵墙,无论她怎么说,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衣裙上都是血,黏嗒嗒糊在身上。
到最后,虞听晚自己也意识到这是梦境,睁眼的瞬间便拿起手边割炙羊肉的刀,往手腕一划,血溅三尺也毫无痛觉。
眼前场景并未变化,身边的男人仍然毫无反应,压根看不见血迹。
直到裴恪的匕首再次插进他肩头,她又回到宴饮开始。
眼前血色还未消散,虞听晚实在受不了,干脆站起身打算离开。
“晚晚想去哪,我陪你一道。”
终于有句不一样的话,她忍不住哽咽:“我要回去。”
她的理智处于溃散边缘,觉得有人在拍自己的手背,眼前逐渐模糊扭曲,再睁眼,瞧见如意手执灯烛,撩开床幔喊她。
“奴婢听见声响,猜王妃应该是魇住了。”
虞听晚睁大眼睛看着如意,忽然拿过灯烛,往手背上烫了滴烛油,一阵痛楚后,神色终于不再紧绷。
如意一脸愕然,她半张脸毁容,不愿在祭祀时抛头露面,谁料不过一天,王妃回来时跟丢了魂似的。
“如意,现下什么时辰了?”
“刚过戌时。”
虞听晚默然,她才睡不到半个时辰。
如意将内室灯烛一一点上,小声问:“王妃,可是今日祭祀出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虞听晚就想起梦里一遍遍重复的情形,抱着眼前少女,压抑哭声默默点头。
等她终于平复心绪,躺下后逼着自己闭眼,昏昏沉沉睡过去。
地牢内许久未有这样重的血腥气,裴景气得破口大骂,忍不住把军中说的那套脏话说了个遍。
“裴景,为这种人跳脚,不值当。”
魏王的声音传来,地牢内顿时一片死寂,裴景转过身,愧疚道:“长兄,是我无能,他一句话不说,死活要见你。”
裴执目光移向刑具上的男人,两根锁链穿过他琵琶骨。
“你背后的人是谁?”裴执瞥了眼炭盆里的红铜烙铁,在裴恪的惨叫声中开口问道:“为何要对王妃动手,是平阳侯的哪个仇家?”
“没有,背后没有人。”墙上的男人吐出口血沫,“是我自己想杀,我忍了三十多年,就为了今日。”
“裴恪,将死之人说实话可以少受些罪。”裴执显然没什么耐心,眼中隐约透着戾气。
“都是实话。”裴恪成了血人,发出讥嘲的笑声,“我和王妃无冤无仇,我杀她做什么。”
裴恪咽下喉头涌上的血,“匕首对准她,我才有机会伤到你。”
裴执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向前走了半步,干净衣摆溅上血迹,“押上一切只为赌不确定的可能,愚蠢。”
裴恪最看不得魏王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正想说什么,却被裴景踹了一脚。
这脚冲着伤口来的,显然恨极。
“父王当初不该留你一命。”裴景咬牙切齿:“前些日子,我更不该把那把剑递给你,我应当直接杀了你。”
大不了他背个骂名,总好过长兄遇刺。
一提此事,被铁链刺穿身体的男人陡然激动,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住口,本侯可未曾逼你杀谁,是你自己选的。”裴景冷笑道:“你当初拿着那把剑自戕,我绝不会动你妻儿分毫。”
“自戕?我怎么能自戕,世上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舍的。”裴恪喃喃:“杀妻杀子又如何,他们会理解我的难处。”
魏王终于抬眼,目光扫过刑具上的人,面色平静无波。
裴恪满脸血污,扯了下嘴角,他一直等着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