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执扣紧她的腰,将她牢牢圈在怀中,轻声道:“她回府了,往后不会再来打扰你。”
虞听晚对郡主的印象还不错,至少喜怒都写在脸上,不像魏王。
“让郡主进来,也没什么。”
“她一贯爱闹腾,恐怕会吵着你。”裴执一口回绝,“她在桂花树下埋了不知什么东西,非要挖出来,恐怕是小时候偷藏的酒,不必管她。”
虞听晚想知道外头的消息,小声道:“郡主性子活泼,我想找人说说话。”
“你那两个婢女,不也能陪你么。”裴执撩起她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把玩,“还是说,你想问她什么?”
裴执一直打量着她的神色,见此言一出,她身子僵住,倒也不意外。
“你若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便是。”他见虞听晚呼吸急促,似乎有些害怕,安抚道:“放心,孤定知无不言,不会怪罪你。”
裴执想起昨夜的事,深觉吓着她了,今日格外好脾性。
“真的么?”虞听晚看着他的眼睛,“我想知道,江陵侯怎么样了。”
见他脸色骤变,她连忙道:“你说过知无不言。”
“他啊,你不是亲眼看着他死了么?”裴执不咸不淡笑了一下,“一具尸首,孤还能拿他如何,自然是交给廷尉后,入土为安。”
虞听晚不大相信,神色怀疑。
裴执坦然看着她的眼睛,神色未变,看了眼天色,“孤今日在你这用晚膳。”
她见裴执让膳房送那么多菜过来,推辞道:“前线用兵,长安权贵皆禁奢靡,我又怎么好铺张浪费。”
“这便算铺张了?”裴执哑然失笑,“你该多吃些,否则容易生病。”
一顿饭下来,裴执的目光总黏在身侧女子身上,叫她食不下咽如坐针毡。
“殿下,既然用过膳了,还是先回书房处理公务为好。”
“这么想赶孤走?”裴执余光扫了眼在旁边侍候的秋桃,语气隐含威胁。
虞听晚找补道:“自然不是,只是担忧殿下的身体,既然朝事繁忙,早些看完折子,也能早些歇息。”
“今日清闲,能陪你散散心。”裴执吩咐人去备轿,“孤带你去莲池。”
莲池乃先王所建,后来裴执引活水重修,种了半池莲花。
虞听晚站在池畔,夕阳微斜,天边一片胭脂红,映得池水如霞,清风徐来,水波一遍遍啄吻岸边白玉栏。
她指了指湖对面,问道:“那里也是魏王府?”
“那是曾经的城阳公主府,现在也算是魏王府,不过无人居住,早已荒废了。”裴执垂下眼眸,看她心情好像不错,忍不住轻笑道:“你若好奇,孤带你去瞧瞧。”
城阳公主的名字在大周如雷贯耳,女师常谈及她礼贤下士,有其兄昭明太子之风,荆益士族以她马首是瞻,可惜死的太早。
女师曾说过,荆益士族一直怀疑,是先魏王想收拢公主的势力,故而鸩酒杀妻,贼喊捉贼讨伐梁王和皇后母族。
虞听晚的父母听到这个说法时,难得大发雷霆,说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偏偏绝口不提城阳公主的事。
“我想去看看。”虞听晚有些激动。
裴执没从岸边绕路,而是坐船横渡莲池,直到船开始晃晃悠悠往对岸飘荡,虞听晚才想起自己晕船。
等上岸时,她脸色泛白,过了片刻才有心思打量四周,城阳公主厉行节俭,公主府并不算大。
裴执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道:“若是不舒服,我们先回去。”
虞听晚连连摇头,裴执早屏退了侍从,现在若回去也没有轿子,还得坐一遍船。
“你为何对我母亲的府邸这般有兴致?”裴执牵着她的手,见她难掩眼中兴奋,笑道:“这地方,孤幼时来过许多遍,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我幼时读过她的策论,文风朴实峻拔,鞭辟入里,有仁君之风。”
“原来如此。”裴执沉默片刻,他母亲的确是虞听晚心向往之的那种仁主,“可惜孤不似母亲。”
虞听晚正提灯俯身琢磨一块石碑,闻言倒也没多想,“殿下自有长处,何必肖似谁。”
抛开那些剪不断理不清的恩怨,虞听晚会理所当然觉得,魏王该是毫无疑义的天子。
裴执骤然愣住,一句“为何”卡在喉咙,无论如何问不出口。
他垂下眼帘,目不转睛看着她,虞听晚喃喃念着石碑上的字,偶尔看不清楚,顿住偏头思索片刻。
朦朦胧胧的灯光照在她脸颊,裴执呼吸一滞,觉得此刻如镜花水月,若他出声,一切都消散了。
“殿下,这碑文是什么意思?”虞听晚有些疑惑,她总觉得这上面是悼词。
“孤的母亲死后,先王在此处立碑。”裴执声音冷淡,似乎不大想提及此事,“天色已晚,还是别在此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