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悯青伸手，用沾着自己血的指尖去描绘爱人的眉眼，轻轻的，像是羽毛拂过，留不下一丝痕迹，他眉眼眷恋，是让人一眼看去就知深情的模样。
可他不是，也就天生好相貌，随便装装都一副情深样。
现在唯一不好的是——裴一在哭，不声不响的泪就那样落了下来。
真无趣，连哭都一张死人脸。
迟悯青恶劣的想，也就在床上哭的时候有点劲。
可又觉得，不对劲，心口不对劲，有点疼。
于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裴一，离开我吧。”
裴一没说话，他又继续自顾自说:
“你不知道，这段梦是和你分开的第一年年末开始的，可能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我这个烂人想给我点苦尝尝，真的很疼啊，裴一，快疼死我了，他们都说我疯了，可是仔细想了想，我除了想死也没其他出格的地方，他们真过分啊，欺负我，都欺负我，你也坏，你也不要我……”
最后他问:
“裴一，我是坏孩子吗？”
久久的没有回应，空气在粘稠的近乎窒息的空寂下渐趋平稳。
他慢慢的睡过去了，似乎也并不是执着于一个答案。
裴一垂下眸，一点一点攥紧他冰冷的手，认真的，一字一句的沙哑着声道:
“不是。”
“迟悯青从来都不是坏孩子。”
迟悯青是裴一揣在心口还要掂几下的喜欢，是深深的，不敢舍弃半分的爱。
迟悯青，裴一想守着他，最好就守一辈子。
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
快到过年了，大街上一副冷清的模样，裴一自此搬到这里后常常光顾的早餐店也关了门，应该是小女儿带着外孙回家，老两口也忙着回去享天伦之乐。
到了最后，裴一仅仅在店里拿了一盆绣球花就又关了店，逆着风雪离开了。
杏林墓地。
天上渐渐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久久停留的雪慢慢的化，人影三两个，最后只剩下姗姗来迟的裴一和——一早就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的迟悯青。
他低眸，捻灭手中的星火。
身上的伤要不了他的命，却也好不了那么快，只是有一会，没一会的疼。
雨幕中，他其实看不清裴一的脸，只是自以为是的觉得，裴一应该是笑着的。
这是自从裴一出狱，他们相逢，青镇迁坟后，他第一次见裴一来这。
裴一的奶奶，死在他们的十八岁，死在他们相遇前夕。
要说没有那个狗东西的手笔，迟悯青不信，所以他身上的债就又多一层。
他对自己说，无所谓，反正债多不压身，顶多就一个死，可他又死不了，在分别的四年里，上吊，跳楼，跳河，割腕，服毒，他什么都干过，可就是死不了。
再又一次回到这个世界上时，他躺在自己的血泊里，转头就望见一轮明月，高高的，悬挂在枝头。
他突然累了。
对他来说，似乎活着还是死亡，没太大区别。
过了会儿，他又莫名其妙想到了裴一，在监狱里的裴一。
等到时候裴一出狱，无依无靠的，就一个人活，多没趣。
活下去，迟悯青。
努努力，活下去。
于是迟悯青就活到了现在。
说起来，其实这些年他过的好像也不差。
墓碑上的人，眉眼弯弯，慈爱温柔。
裴一弯腰将怀里的绣球花放在墓碑前，抬起眸，里面沉甸甸的，压的他有些直不起腰，到了最后，才又低又轻的说:
“奶奶，对不起。”
他本想再待一会，可当余光扫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时，皱起了眉头，没有犹豫的快步向那人走去。
迟悯青瞧见裴一朝自己走过来，不慌不忙的收了手中刚准备点上的烟，往车身上一靠才重新抬眼看向裴一，雨滴落在他的眼睛里，逐渐模糊了视线，这才让他在裴一主动靠过来抱住他的时候，愣了。
裴一的怀抱，挺暖和的，和十八岁的时候一样。
手捏上这人脖子后面的软肉，笑出点气音:
“才分开多久，想我了？”
裴一:
“嗯”
雨滴寒凉，一滴一滴砸在人身上，渐渐的湮灭了剩下的话语。
最后的最后，迟悯青拒绝去看一眼那个老人，他垂下眸，冷静而平淡:
“和我回家吧。”
“回迟家，以我爱人的名义去见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还有‘母亲’。”
没有理由迟疑，所以裴一说了“好”。
然后他得到了一个吻，不带任何情色的安慰的一个吻。
他们之间似乎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