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车里没有人讲话。
“至于涂女士开的价格,在合理范围之内。”鉴定师又说。
“你开了多少钱?”林菀问。
“一千一百万。”涂淼说,“最开始那个代理人还态度挺好,说可以商量。但等他突然接了个电话就说不卖了。”
“是策展人的电话。”鉴定师说,“我听到了,一个姓秦的策展人想借画去办大型展览。如果是我,我也不会卖。等到宣传炒热,展览成功,那幅画可就不是一千一的价格了。”
林菀心里咯噔一下,姓秦的策展人……难道是秦文翰?鉴定师搞错了,秦文翰不是策展人,是林乃岳基金会刚刚上任经理。为了做出风光的成绩,他想办个林乃岳的大型画展也不无道理。
而涂淼则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老师,依您看,月季花这幅画是林乃岳当年的绘画风格么?”
“这个问题很难说。”回答的是徐箴言,他掏出说好的红包递给鉴定师,“他虽然有比较明显的独特风格,但去世得太早,还在博采众长,尝试多样画法的阶段,所以对象和技法变化明显,比如他曾经有一段时间集中画点彩油画。但总的来说,他偏向写实主义。”
“有研究啊,年轻人。”鉴定师颔首表示赞同,“讲得不错。”
所以,不能单纯从绘画技巧方面来否定这幅画。林菀心想,那幅画后来被添加了星空与花苞,怕不是就为了更加贴近林乃岳本人的风格——画面饱满。那暗处的画手一定对林乃岳风格有很深的研究。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幅画到底如何做到能呈现“保存不当,年久失修”的风格?就连颜色都能体现出饱经岁月的沧桑褪色感。这种技术是现实存在的么?
送走鉴定师后,三人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要不然,叫鉴定师说的那个毛拉来看看?”涂淼问。
“不行,他见过我后来重画的那幅月季。”徐箴言说。
“虽然难以置信,但说不定真的是千亿分之一概率的巧合?”涂淼继续说,“箴言恰好画出了和林乃岳三十年前的作品几乎一模一样的油画。”
“不,这里头一定有问题。”林菀十分坚持。
可如此一来,从画着手寻找真相便进入了死胡同。她和徐箴言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明白唯一的突破口只剩下未曾谋面的刘经理。
……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徐箴言拎着一个冰淇淋蛋糕进了徐雯家,还没换好鞋就被蕊蕊冲过来抱住腿,“舅舅!”
“乖,我先换鞋。”徐箴言揉揉她的小脑袋,将蛋糕递给保姆。
“我来拿,我来拿!”蕊蕊伸手跳着够到蛋糕盒子,抱着蛋糕摇摇晃晃朝餐桌走。
“阿姨,我姐回来了吗?”徐箴言问。
“回来了,在卧室里打工作电话,这几天她都回来得早。蕊蕊爸爸也回来了,在书房。”保姆记得徐箴言喜欢吃鳕鱼,“晚上吃香煎鳕鱼。”
“好,谢谢您。”徐箴言笑了笑,看见徐雯从房间里出来。
徐雯看到弟弟,下意识脚下一顿。她迅速收起心头翻滚的情绪,走过来拍着徐箴言外套上粘着的绒毛,“你去干什么了。阿姨,把粘毛器拿来。”
“我跟菀菀路过宠物店,进去看了会儿。”因为林菀满心都在那幅画上,他便喊她进去看看动物,放松下心情,别那么焦虑。有时候,再焦虑也没办法。
“怎么不叫她一起来吃饭?”
“她朋友也跟我们一起。今天托人家帮了个忙。所以她俩一起去吃饭了。”
“你应该一起去的,这是基本礼节。”
徐箴言笑了一下,“没事。”他早就答应了姐姐过来吃饭。如果拒绝,他担心她会胡思乱想。
徐雯拿着粘毛器,拍拍徐箴言的肩膀让他转过去。
“我自己来。”徐箴言不习惯。他更喜欢自己动手。
“别动。”徐雯不肯把粘毛器给他,仔仔细细帮他把衣袖上的绒毛粘干净才放手。
“蕊蕊爸爸最近接到一个英国大学的工作机会,正在跟学校那边洽谈。”徐雯说。
“顺利的话,要带蕊蕊一起出去吗?”徐箴言知道徐雯一向想要把蕊蕊早点送出国学习。
“蕊蕊是轻型地贫,虽说不要紧,可还得注意身体。我不放心。”徐雯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疲惫,“更何况他们父女俩都是这个毛病。”她看向徐箴言,终于能再次如常注视他的双眸,“你啊,平时多锻炼身体。在办公室没事就起来活动活动。”
“我腾了个房间专门放健身器材,你忘了?”
徐雯怔忡一下,她不是忘了,是压根不知道。每次到徐箴言家里,她总是来去匆匆,鲜少去二楼。
“蕊蕊?”而徐箴言则是注意到蕊蕊的动静。孩子一直没吭声肯定在作妖,果然她是在餐桌那边用手指头从盒子缝儿里抠蛋糕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