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望着阴沉天色下的宫殿,微微低下头,脸色略有些苍白,走路也有些摇晃。
太监心有不忍,来搀扶他。
“殿下,听说您自从回京,一直睡不好,也不好好吃饭,您何苦呢?”
李修笑了一声,拂开了太监的手。
“不必扶了,我摔不了。”
太监叹息一声,在前面带路。
到了宫殿门口,天气有些冷,殿门都挂上了厚厚的帘子。
太监走到门口,扬声喊了一声:“四殿下到。”
然后,他便掀开帘子,对李修客气地笑笑,请他进去。
殿内温暖如春,却氤氲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儿,浓郁,沉闷,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好似深吸一口,就能窒息。
殿内静悄悄的,所有人都低着头,大气都不
敢喘。
这是宫里的常态了,在这里,尤为更甚。
李修裹挟着满身的冷意走进去,不觉温暖,反而更加难受了。
可似乎,心里的难受比起肉体上的,更甚。
李修看了眼明黄色床帐后,隐隐绰绰可见的那个人。
佝偻着背,靠坐在厚软的垫子上,似乎也在透过床帐凝望着他。
“你们都退下吧。”
床帐后,皇上的声音响起。
李修怔了下。
几日不见,父皇的声音,似乎又苍老了些……
直到屋里的侍女太医都离开,他才惊觉发现,床榻边上,竟跪了十多个太医。
太医满脸忧愁,听了命令,默默地往后退。
李修忽然有些惊慌,太医退到他身边,要离开时,他猛地伸出手,抓住了身边的
一个太医。
“父皇他的身体,真如传言中所言么?”
太医支支吾吾:“殿下,这……”
皇上的声音传来:“太医院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皇子是不许打听皇上的身体状况的,你是在宫外呆久了?连宫里的规矩都忘了不成?”
话音一落,他就猛烈地咳嗽起来,撕心裂肺,听着就让人心慌。
李修快步上前几步,甚至来不及行礼,一把掀开帘子,看清了帘后的场景。
明黄色的被子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触目惊心。
皇上满嘴的血,正往下流淌着。
他每一声咳嗽,血沫子都在往外喷着,他雪白的柔软长绸袍服,已经染上了一片猩红的血。
李修惊恐地揽住他:“父皇!”
他朝外左右去
看,却只在床边小茶几上看到一杯茶盏。
他原以为是药茶之类的,掀开茶盖,却是一盏温热的浓茶。
“药呢?”
他起身要去喊人,手却又被拉住。
“皇儿,不必去了,坐下,咱们父子俩说说话吧。”
皇上缓缓道。
李修红着眼眶,转身看着他:“父皇……”
一句话未出口,他已经泣不成声。
“父皇,到底怎么了?”
“您不是说,这只是您的计谋么?”
“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李修哭着问,满脸泪痕。
他一切的冷静自持在此刻都烟消云散,他痛哭流涕,满脸担忧痛苦。
多日的愧疚和惶恐,此刻一股脑的压过来,他几乎站立不住,一下跪在床前。
“父皇……”
皇上摸
摸他的脑袋,低咳了几声,颇为无奈般的笑了。
“皇儿,你说,朕如果到了地底下,见了先祖,他们会对朕很失望吧?”
李修震惊,抬头怔怔地看着他:“父皇一生操劳,先祖绝不会对您失望的。”
皇上笑了两声,又咳出两口血。
他似已习惯,只伸手擦了一下,满手的血腥,他随手拿了床边的一张帕子擦了擦,还是满手的血痕,他就不在意了。
“在我手里,偌大的李氏皇朝分裂了,现在,内忧外患,想清理掉这些人,却还被他们反将了一军……咳咳,朕的身子骨是真的病了,太医也没法子,等新君即位,怕是比朕幼年登基还有艰难……”
“都这样了,先祖如何能原谅朕呢?”
皇上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