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面前的人,只感觉呼吸都费力。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跪在月灼华前的黑衣人身上良久。
慢慢的,她的视线上移,落到月灼华身上。
他负手而立,看着面前的下属,目光平静无波,通体凌厉的矜贵气势。
此刻的他,不是那个被人欺凌的灾星,也不是在她护佑下安全但敏感脆弱的可怜人。
更不是白天那个细心温柔,彼此约定相伴一生的爱侣。
此刻的他,更像是书里那个俾倪天下的帝王。
苏桃夭已听不清黑衣人在说些什么。
她的手紧握,指甲陷进肉里,疼痛却好似也远离了她,不能让她做出反应。
她唇动了动,却无法说出任何话。
她心中思绪万千,却汇不成一个完整的意思。
她感觉,在这一刻,她像是飘到半空,脚也踩不到实地,没有一丝安心的感觉。
她从未如此心慌过,肉体却又死寂般的沉静,一丝力气也没有,只能维持着僵站的姿势。
她记得月灼华曾说过。
一个哪怕荒唐的猜测,只要能让一切合理起来,那就是答案。
她的猜测……已沉重的让她不愿相信。
她望着月灼华,眸子里的光渐渐熄灭,直到一片死寂。
难怪啊,他会避开她。
难怪,月长明自上次离开,就再也没出现过。
难怪他能掌握禁卫军。
难怪啊……
书里写,月长明被月灼华杀害,弃尸荒野,被野兽啃食……
苏桃夭眼眶蓦然一红,手都在颤。
她怔怔的站着,眼前不是竹林,而是和月长明过往的种种。
清河镇的以身相护,纺华城的相随相伴,还有豫阳城的相知之谊,好似还历历在目。
她还记得,去豫阳城的路上。
马车的小窗子外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麦浪滚滚,道路两旁的杨树笔直,金灿灿的阳光被杨树的枝叶剪碎,散落一地。
马车悠悠前行,月长明一身黑衣,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不紧不慢的跟在她马车旁边。
那时,她趴在马车的小窗子上,看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好似发着光。
白絮飘飞,好似下了一场软绵大雪。
那天,他骑马随行,俊美的好似一幅画。
那天的许多细节,她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她扒着车窗,脑袋枕着手,对他笑:“我保证,以后一定会信任月将军。”
往事历历在目,却又物是人非。
苏桃夭的心猛然一滞,一股酸疼的感觉从心中蔓延开来,疼的她几乎喘不上气。
想到那个骑马随行的男子已经死去,她的身子都在轻颤。
他自从长乐街开业后就不见了,说是忙去了,可这也太久了。
她还在想,为何他这么久都不出现,是不是朝堂上的事很麻烦。
原来,他是被杀了……
她的心疼的抽搐,唇角却勾起了一抹笑。
是她妄想了。
他的未来,她明明都知道,怎么还想着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呢?
区区凡人之力,妄想改人命数,简直异想天开。
她明明是修道之人,最明白因果难改,可怎么就信了自己,也信了他……
苏桃夭看着不远处的他,眼眶通红。
他是满心仇恨的帝王啊,怎么会甘心在她身边,安静的当月灼华,如此闲云流水过一生呢?
未来无法改变,他终究会踏上那条不归路。
只是,她看不透他了。
当初看书,她只觉得他悲惨,哪怕高登帝位,也是应该的。
世人从未善待他,又如何能要求他良善?
可是,月长明做错了什么?
那个温文尔雅的月将军,他做错了什么?
他是那般好的人,为什么?
她不怪月灼华集结权势,可是,却无法原谅他杀了月长明。
她真切的在书里活了一遭,感受着东知大陆的风土人情,认识了月长明这般挚友,经历了那么多,于她而言,月长明早已不是书里轻描淡写的一个人名那么简单。
他是京城人人称赞的少年将军。
他是她苏桃夭的好友。
可是现在,他死了。
死在她爱人之手。
不对,这个爱人是真的爱她么?
怕是……也不真切吧?
书里写,月灼华此人一生,从未立后,也没有跟女子有过纠葛,他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若一切都在按既定的方向发展,从未有过改变。
那她算什么?
苏桃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