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桃夭抬手,盖在他的手上。
他抬眸,看向她。
此刻,她总算看清了他的神色。
他的眸光破碎……
他黑眸幽深,眸底翻涌如潮,却又破碎不堪。
他好像要碎了。
即便努力压抑情绪,可是,他的眼尾有一抹浅浅的红,整个人起势是冷的,但眼神又是悲伤破碎的。
只是一霎,那破碎感就没了。
他恢复了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他甚至还笑了笑,对她笑着问:“怎么了?”
他越是这样,苏桃夭越难受。
她盯着他,一字一顿:“我宁愿你告诉我,你不高兴。”
月灼华一滞。
苏桃夭把他掌心的茶碗拿出来,放在桌上,轻轻揉着他发红发烫的手心。
“疼吗?”
她轻声询问。
月灼华微笑,摇头。
“不疼。”
苏桃夭抬眸看着他:“心里疼么?”
月灼华垂眸:“也不疼。”
苏桃夭抿唇。
她刚刚,疼了。
她心疼了。
明明不是他的错。
他只是个刚出生的孩子,他有什么错?
出生即丧母,丧父,除了哥哥,所有亲人都没了。
那些人又不是被他杀的,为什么都怪他?
要怪就该怪敌军,不是么?
他一个连出生都无法选择的婴儿,能有什么错?
苏桃夭转过头,黑眸冰冷的看着那一桌谈论的两个大汉,声音如脆冰一般:“沙匪,水患,疫情,官府无能,这些,怎么能怪一个孩子?”
那两个大汉愣了愣,其中一个皱着眉,很是不满她的话。
不过,他俩竟没有要反驳她,而是很不解。
“姑娘,你为什么要为一个灾星说话?”
苏桃夭深吸一口气:“我在问你,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要怪他,那些事,你们有证据么?”
大汉嗤笑一声:“这要什么证据?”
“他活着,不就是最大的证据?”
苏桃夭几乎想骂人。
什么叫他活着就是证据?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
大汉又道。
“柳夫人是他母亲,若不是因为他,尸首怎么可能会被盗走?”
苏桃夭愣住:“什么?”
月灼华也是猛的看向他们:“你们说什么?”
李修也是震惊:“柳夫人?莫非是,月将军嫡妻,柳知晓,柳夫人?”
大汉点头:“不是这个柳夫人,还能是谁?”
“本来啊,柳夫人也是个巾帼英雄,虽是女子,不输男儿,身怀有孕还上战场杀敌,我等皆是敬佩,可偏偏一身荣誉,沾上了月灼华这个污点。”
说起这个,大汉也是摇头叹息,很是难受。
“你们说说,她一身荣誉,偏偏生了个第二子,第二子死了也便罢了,偏偏那第二子还活着,这不就是她的污点?”
“生子当天,柳夫人就去了,可不就是那灾星克死了她?”
“大家提起月将军,都是连哭带喊,很是感伤,唯独提起她,总要骂上两句,我倒是觉得,柳夫人是被第二子害惨了,她没错。”
“可是,有些人不觉得,这不,柳夫人的尸体被人从陵墓里挖出来了,若不是因为第二子,柳夫人已经故去,又何必遭受此等灾祸。”
他长叹一声,看向苏桃夭。
“小丫头,你跟我要证据,那你且说说,若不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第二子,柳夫人一生保家卫国,怎么会沦落到,死了还要被人掘坟偷尸的下场?”
苏桃夭身子一僵。
她并非是无法替月灼华反驳。
而是觉得,此刻,反驳不是最重要的。
她看向月灼华。
他面无表情,只是神色沉了些,却还是像没有听见什么,仍旧坐着。
只是下一刻,他忽的从桌前站起身,一身气势嗜血又沉重。
他看向大汉,眸子漆黑,声音微哑。
“尸体,在哪儿?”
大汉被他漆黑的眸子一盯,吓了一跳。
他连忙摇头。
“这我怎么知道?”
“我只知道,前几日,柳夫人的尸体被偷了,她的陵墓就在东边,现在只剩一个坑,墓碑都被推倒了。”
月灼华看向苏桃夭,喉头微动:“我要去那里。”
苏桃夭立刻起身:“我随你一起。”
李修也跟上:“我也是。”
月灼华点头,便朝东面走去,步伐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