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夜色里,他的声音压抑又绝望。
“我家就是普通农户,父母倒是存了些钱,那是给我考取功名用的,父母之恩不敢忘,来日功名有何用?”
“我把所有的银子都给县令了,日子艰难到无法果腹,可是他说,银子还是不够……”
苏桃夭冷笑一声:“谁知道里正给了他多少好处,他嘴一张,那数字可以随便绉,他有贪心,无论你给多少银子,永远不会够。”
张晖苦笑:“我知道,但没办法,父母惨死,如果我毫不作为,难道要忍下,看凶手逍遥法外?如果我什么都不做,那县令就会把此事压下,更无人为我主持公道了。”
他抬眸,一双泪眼看着两人:“里正是个家底殷实的,他一次次的给县令送银子,我连家都没有了,田地也卖给别人了,可还是不够。”
苏桃夭低声喃喃:“这县令好手段,如此一来,他就能吃两家的钱,你和里正随便争,反正钱都归他。”
可这样一来,哪怕张晖最后赢了,里正怕是也赔不出多少,怕是还买不来他卖出的田地。
张晖为父母申冤,申到最后,哪怕能让里正进狱,可他日后也会无比艰难。
捱到现在,他能支撑下去,一为父母,二为心中那口气!
有些事,明知前路渺茫,可却不得不做。
有些事,明知不可为,却不得不为。
张晖跌坐在地上,双眼红肿,声音沙哑。
“如今,我已经一无所有,没有家人,孤零零一个。”
“父母摊上我这个没用的儿子,尸体已经在棺材里躺了一月,我却不敢封棺,也不敢下葬,害怕有朝一日翻案,仵作要来验尸,可尸体却已下葬了。”
“我散尽家财,县令却还是不满足,说不够,我只能想到死……”
说着,他的目光又望向了不远处的一团白绫。
苏桃夭皱眉:“死不能解决问题,你应该去找别的办法,比如把事情闹大,让县令难挡悠悠众口,不得不处理你爹娘的案子,或者越级告状,京城就有这样的官,专门受理外籍地的冤案,总有办法的,死是最不值当的。”
张晖却笑了,笑到咳嗽,宛如崩溃,笑够了又哭:“我试了,我把信送给文人墨客,可是一个月了,信好似石沉大海,无一回信。”
“我再写信给京城的官,越级告状,可是,过了几天,信却出现在县令的手上。”
他看了苏桃夭一眼,略停了停,慢慢掀开衣袖,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
他缓缓道。
“这是他们打的,县令那天便说,至此绝不可能为我翻案。”
“我明白了,我留在那里,想翻案是不可能的了。”
“我费尽了心思,才逃出那里,来到京城,可是,受理外籍案的官员把我拒之门外,根本不听我的事。”
“甚至,县令的人还来了,要抓我回去,我知道,是京城的官给他报的信,官官相护,我没有地方可去申冤了。”
“我只能想到死。”
他往左边看了看,苦涩道:“左边这一家,就是受理外地案件的大人,可是,官官相护,我一个平头百姓,能怎样?他把我拒之门外,我苦苦哀求都没用,他还给县令报信……我躲了几天,才避开县令的人,偷溜到这里,想以死为父母翻案。”
“姑娘,你说的没错,只有把事情闹大才有用,所以我便打算吊死在这里,等到第二日,我的尸体被发现,我那一身的伤痕,还有我留在身上的书信就会被发现,我爹娘的案子就会被翻出来!”
他激动的咳嗽,想到这个,他的眼里都闪着莫名的光。
“一个人浑身伤痕,身带冤案,吊死在审案官府宅外,都这样了,总该会被宣扬开吧?”
“姑娘,我这样做,是不是算闹大了?”
他抬头看着苏桃夭,黑眸毫无光亮,轻声询问,声音幽幽死寂。
苏桃夭垂眸,压抑着眼中的杀意。
里正该杀!
害人性命,还欲压下祸事,想逃过一劫,拒不认罪,该杀!
县令更该杀!
身为父母官,一心向财,连这种钱都敢贪,还官官相护,想压下真相,该杀!
张晖已经跪到了月灼华的面前:“月将军,小人求你了,帮帮小人吧!”
“小人已经走投无路了……”
月灼华还没说话,苏桃夭就冷声说道。
“你放心,我会帮你。”
她做事向来果决,今晚就想出城杀了那些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