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灼华还在犹豫,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陈子谦就已经兴致勃勃的拍手称赞。
“大人,您那天从外边走进来,虽满脸怒气,但姿态矜贵,气势压人,颇有传闻中月老将军的风范啊。”
“传闻中,月老将军也是一身气势凌然,不怒自威的。”
“您从外面走进来,踏着一地灿阳金光。”
“您说,科举是为圣上选,是为天下选,而不是为审卷大人选的,更不是为审卷大人的家室选的。”
“你凭什么拿走他的试卷?学子寒窗苦读,劳劳多年,终于等到此刻,你可知,你拿走的并非是一纸试卷,而是他数十年的殷殷期望,你毁了他,有可能是毁了一个造福百姓的好官。”
陈子谦想起往事,眼中又要垂泪。
他抬袖就擦,想起以往,他有些哽咽,已经说不出话。
苏桃夭沉默的看着月灼华,月灼华也同样沉默。
苏桃夭轻咳一声:“可是,你不还是做了个贪官吗?”
月灼华脸色微变,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头疼的扶额,几次想插话都插不进去。
陈子谦惊的都不哭了:“你这话怎么说?”
他睁圆了眼睛,左右看了看,面色一白。
“将军,所以,你来豫阳城,是听说了这种话,特意来罚我的?”
月灼华摇头:“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陈子谦捂着脸痛哭。
“小人冤枉!”
“我……我自上任,从未贪过百姓一分一厘!”
他有些急,胖胖的小脸上急的发红,又飘了满额头的汗。
“将军,小人没有,真的没有!”
他都急出了泪。
月灼华认同的点头:“我相……”
然后,话又被打断。
陈子谦一边哭一边极力证明自己。
“将军,小人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一心想做一个和将军您一样的好官,怎么会贪?我不会……真的没有,将军,你听谁说的?他肯定是污蔑小人啊!”
“您要不信,您随便去找一户农家,看他如何评价小人的,小人真的冤枉啊!”
月灼华抿唇。
他已经很……心情复杂,算了,毁灭吧。
他轻吸一口气,为防止苏桃夭再误会,他侧头对苏桃夭轻声说道:“跟你说件事。”
苏桃夭:“啊?”
月灼华:“侍卫喊错人了,这位不是贪官。”
苏桃夭:“……”
她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抹笑意,亲自把陈子谦扶起来,柔声说道“我说这位大人,您看着也到了中年,咱稳重一点,好不?您先听我解释。”
陈子谦怔怔的看着她,更憋屈了:“我才二十六!”
苏桃夭:“……你怎么保养的?说出来,我避避。”
陈子谦指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庄稼:“我苦苦研究种地之法,就为了让百姓都有一口饭吃。”
“你看那麦子,是不是长得很好?那都是我夜以继日,引经据典,研究了好久好久,才养出的麦子啊。”
“我知晓清官难当,所以,从不敢得罪他人,哪怕我吃些亏,也绝不敢占了别人的便宜。”
“可我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在将军面前说我是贪官,将军啊,我想了你六年啊!”
眼看他又要嚎,苏桃夭立刻说道:“话是我说的,跟他无关。”
“他没说你是贪官,也没说是来抓你的,是我听说此地有位县令为官不善,以为是您,可刚刚看您气度,肯定是小女子我认错了啊!”
苏桃夭认真的道歉,还行了一个屈膝礼。
“大人,你别哭了,是我不好。”
“是我还没打听清楚,就……”
苏桃夭眼中有些愧疚。
陈子谦擦了擦泪,看向月灼华:“大人,您……真的不是来抓我的?”
月灼华点头,顿了顿,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的很好。”
月煞卫没能查出他的半点污名,显然这些年他固守本心,一心向民。
清官难做,比贪官还难做。
可他做到了。
也难怪他刚刚哭的这般惨。
他全身心扑在百姓身上,到头来,心心念念的恩人却亲自来质疑他。
这对他来说,怕是幻梦破灭,心碎了一般吧。
月灼华眸光一暗,又看着他,认真的补上了一句:“你真的很好,六年前在审卷官处保住你,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事。”
陈子谦怔怔的,又喜极而泣:“有大人这句话,小人,死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