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坛子空了,燕弘铭的心似乎也跟着空了。
可脑子里却异常的清晰冷静,他想起了很多他们曾经三人一起喝酒玩乐的时光。
陈子含出身书院,家父是书院先生,家风严谨,他本人温厚话不多,却总喜欢跟着他和萧弘慎两人走在一起。
他甚至想起他们在幽州城内那人舌战群将士,不打不相识的相遇,到后来三人齐聚京城。
明明他们三人是好朋友,为何萧弘慎要那样说?
燕弘铭又想起那日他伤心跑出皇宫,在大街上遇到陈子含,那人笑着朝他招手,陪他喝酒,带他回家……
那天晚上他做的那场春梦,以及第二天早上陈子含的不对劲。
也就是那天开始,陈子含开始在躲他。
有什么在燕弘铭脑海中闪过,是他一直以来逃避不想承认的东西。
他明明感觉到了那晚之后背上的抓痕,却不曾去查看;明明身体的反应是那么真实,他依然固执的认为那是一个梦。
他想起来了,那天早上,陈子含问他:你梦中看到了谁?
谁呢?没有谁。
可他却回了一句:怎么可能是你?
真话伤人无形,也就是他这句话之后,陈子含眼中的光都消散了。
那么多,他怎么都没有能注意呢?
燕弘铭猛地起身,走出醉仙楼,他想去找陈子含,可是找了又如何?
可即便是没有用,身体却还是战胜了理智,等燕弘铭回过神来时,他又熟练的翻过了陈家的院墙,来到了陈子含的小院子。
不过,这次不是黑夜,而是白天。
没有了黑夜的遮掩,他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燕小王爷,你从哪里来的?”
小满正在给院里的桃树剪枝,初春时节,桃树不过才刚刚冒出绿芽,说不上好看。
燕弘铭顺着小满的视线看过去,偏院的竹门紧闭,昭示着他是个不速之客。
“你又翻墙进来了?”
小满惊讶道,这燕亲王府的小王爷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喜欢翻他们家的院墙?
关键是人家武功高强,家里的护院对这人来说,都是形同虚设。
小满头有点大,见身份那般尊贵的人居然傻傻的杵在那不动,就看着他们公子那房门。
小满只得放下手中的剪刀,道;“燕小王爷稍等,我去跟公子我家公子说一声。”
“不……”
燕弘铭抬手,刚想说不用,可又想要见一见。
片刻的迟疑,小满已经进门了,燕弘铭走近了几步。
屋内的陈子含听小满说,燕小王爷又翻墙进来时,愣了许久,眼底竭力平静,可却依然忍不住心里起了涟漪。
“他来做什么?”陈子含强迫自己专注在书本上,并没有动。
“他没说,光站在院子里不动,公子要不去问问?”小满拨了拨屋里的炭火。
陈子含想了想,起身走了出去。
刚跨出门口,陈子含就撞进了燕弘铭欲言又止,带着纠结愧疚的眼神。
——他知道了。
那一瞬间,陈子含全身的力气仿佛被一下抽干了一般,趔趄的后退了两步,堪堪靠在门框上,避免了更加狼狈。
他微微垂下眼眸,不敢对视那双眼睛,那样会显得自己是多么的卑鄙和不堪。
“子含,那天……”
陈子含突然大声打断,急促的声音道:“不要说了,燕小王爷,既然是梦,梦过无痕,你我就都不要再提了。”
“子含一介书生,不像燕小王爷一般出身尊贵,不用为前程忧心。马上就要春闱考试,子含尚且还想求功名入仕途,求燕小王爷莫要再来打扰我了。”
“可是,子含,你听我解释……”燕弘铭上前两步。
陈子含却如同遇见蛇蝎一样,仓皇后退,哀求道:“燕小王爷,我们之间没有误会,我求你了,你走吧!子含寒窗十年,父母期望厚重,求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燕弘铭第一次见如此失态的陈子含,这人往日明明是那么高傲从容的一个人,如今竟然被逼得如此。
因为自己?
燕弘铭低下头,轻道了一声:“好,我走了,抱歉打扰了你。”
燕弘铭走得无声无息,就像来的时候一样。
陈子含跌坐在门口,任由眼眶湿润,终究是连朋友、兄弟都做不了。
怪自己一念之差。
小满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公子伤心失态,整个人仿佛失了魂魄一般,跟那日在小院里一样。
“公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小满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怎么公子跟燕小王爷不是交情甚好吗?
陈子含摇了摇头,镇定下来,道:“不关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