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渊眼角眉梢尽是疏冷,似是要将人一丝丝冻住。
沈钰将整件事放在脑海里不停地想着,视线在台上的丹七草和苏南云家中来回梭巡。
那边显然传出一股嘈杂之声,听着倒不像拍下丹七草而感到高兴,众人面色各异,领头的脸涨的通红,身上一股肃杀之气。
都说苏杭吴侬软语,最是出温润如玉的人。
对面却怎么看都不像。
沈钰目光渐渐收回,嘴角凝了一丝冷笑:“丹七草因长在山涧处,风吹雨淋,在晨霜和光照下会沾上白色的菌丝或草籽,但只是星星点点散开的细丝状,虽如尘末却不会掉落,而台上那株并未过多摆动,桌面已然蒙了一层白灰。”
“恕民女多嘴,长公主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你果然昨日就猜到了。”谢承渊倾身过来,沈钰整个人被拢在他的阴影下,愈发显得那双眼眸漆黑。
沈钰眉目宛然,不疾不徐问:“难道府医和陈婆也与此事有关?”
她大抵晓得谢乘渊给自己机会惩治刁奴定事出有因,只是一而再再而三,他为何不亲自动手?
“两枚不中用的棋子而已。”
王府和后宫差不多,看似一派平和,底下却暗潮涌动,沈钰不知道长公主究竟和谁有过节,适可而止地闭上嘴,无意过多探寻。
如今她只是一个医女,也仅此而已。
见她不再追问,反而收回思绪投向场内正在竞宝的一顶纯金花冠,谢承渊扬唇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沈钰淡淡一笑:“民女记性一般,说了转头也会忘掉,就不劳世子费舌了。”
男人眉眼如画,修长的手轻摇着折扇,一派矜贵风流,“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
沈钰坦诚道:“生命诚可贵,知道太多毫无益处,还望世子成全我惜命之举。”
谢乘渊搁下茶盏,低声道:“你倒是坦率。”
她语中带笑,“民女还有更坦率的。”
谢承渊挑眉,下一刻,沈钰叫住身旁的小厮:“三千两,帮我把这顶花冠竞下。”
短短半个时辰,沈钰买了整整十五件金器。
场内的女子都羡慕疯了,世子果真是出手阔绰,如今不过一个侍妾便有着滔天宠爱,若是成了他的正妃那还得了?
一边又暗暗同情沈家小姐,要是过门后宅院里横着这么个宠妾,真是怄都要怄死了。
竞宝会结束,沈钰在小厮的陪同下去后边验货。
陆洲凑了过来:“想不到这丫头竟有些东西。”
“只不过这报酬也太丰厚了些,一场下来又让她抹去了几万两吧。”
谢承渊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那消失在转角的纤影:“不算亏。”
沈钰走到一半,肩膀砰得被人撞了一下。
青竹色长衫上,男人一脸络腮胡,眉目横飞地朝她冷哼一声:“走路没长眼睛,你干什么吃的!”
沈钰倒是不生气,目光一凝,微微挑起眉头:“眼睛不好不打紧,若同云先生般心眼不好才叫误事,不知七万两一株的丹七草味道如何?”
男人满脸愕然,随后露出凶狠的目光:“原来是你从中作梗!”
他今日得了家主吩咐,说是京都有人想要这株草药,只需在场上把价格抬高便是,事成后可分他一成佣钱。
可如今不仅不能分,倒砸自己手上了!
沈钰抬眸,静静地望着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背后那人的算盘怕是打错了。”
男子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冲动,猛地上前欲抓住女子,却被身旁的人骤然拉住,袖子一阵撕扯,对方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不可轻举妄动,方才不甘心地离去。
走之前,还不忘阴狠地警告:“谢家的侍妾,我记住你了。”
出来的时候谢承渊问她:“都打点好了?”
沈钰点头:“已经装车了。”
“我送你回去。”
她没推辞,二人一起上了马车,陆洲等着去春风楼听戏喝酒,便不一同了。
车内。
沈钰简单说了方才的来龙去脉,“世子若是不放心长公主,可派人这两天盯紧云家。”
谢承渊颇有兴致地瞧着她,“沈小姐会上还在避嫌,方才却陡然插手,就不怕惹上事吗?”
沈钰微微一笑,眼下的泪痣摄人心魄:“且不说民女今日带了面纱,外人不知模样如何,就算真的惹事打的也是穆王府的名号,云家即便算账也不会直接找我,世子以为呢?”
她说话慢条斯理,却又言之凿凿,让谢承渊也忍不住噎了一下。
女子虽不曾疾言厉色,可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度感觉十分微妙,仿佛从未有事能撼动她眼底的波澜。
不过沈家一个旁系的女儿,怎会有如此风华?她当真只是一个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