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圣看起来神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他的语速很慢,带着天然的帝王压迫感。初见衰老的眼皮向下垂着,却又让他看起来有一些慈祥的假象。
分明是厮杀了一路才杀到此处,她的身边周围渐染着本是鲜艳的血色,被冰冷的雪天一冻,竟然成了暗红色的深。周围的雪地上是被人踩翻了的泥浆,黑白之间露着惨灰色的祭台。散乱的各式兵器,各色的祭服碎片,被踩塌的高高的法帽……
破败与死亡之间,是金漫更加与众不同的笑脸,狐狸眼水样清澈,漆黑的瞳孔之中映着萧圣越发好奇的脸。
眼前这个少女似乎一点都不紧张,根本没有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一般。
和桀骜不驯的人不一样,金漫在他面前是自然的松弛。
“陛下,那臣女可就要直言了。”金漫歪了歪头,右手随意挑开贴在后颈上的一缕黑发。少女一身紧身黑色练功服,红色的发绳垂在高高的马尾上,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俏皮又透着天真。
“既然陛下真的肯听,那臣女就斗胆说一说。”金漫说完也不等萧圣说什么,自己一屁股坐下来,盘坐在自己腿上,觉得很别扭似的一把掏出了后腰插着的黄金弯刀。
她这一拔刀,跟前这些个羽林卫全都往前迈了一步,尤其是横挡在她侧身的萧砚眉头陡然一皱,手中的佩剑已经弹出鞘来,露出寸许的白刃。
金漫横了他一眼,没甚在意的把刀“歘”的一声插进雪地,完全一个大马金刀本刀。
“您也知道,臣女呢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我懂的道理可不少。比如说啊,您看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也就是说这国家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树,包括现在落下来的每一片雪,都属于您才对啊。”
萧圣琢磨了一会她说的,点头,“确实如此。”
“那咱们干吗祭天啊?这天不也应该是您的才对吗?”金漫忽然站了起来
,手腕刚要去摸刀柄,羽林卫们又是刷的一声把长矛朝着她。
“那不如请陛下亲自下令吧!”金漫看着萧圣说的认真。
所有人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金漫,唯独萧圣,觉得她说的甚是不错。这些日子的连雨天,一直让他苦恼极了,民间的怨愤他不是不知道,大部分都会将天降异象这种事归咎在帝王不仁之上。也就牵扯出一群人来,闹闹哄哄的非要祭天。
数十年间,地震,天灾,人祸,萧圣不知道用了多少人去做祭天才得以让民怨平静。天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民间?老百姓坊间有个大病小情的,竟然也请巫医来做主持,各村寨推举出来善良的幼女幼子,祭海祭灶。一时之间,因为祭祀仪式而丧命的无辜百姓不知多少。
这些情况虽然没有大臣直接上报,但是有着暗影卫的萧圣怎么可能对这情况一无所知?他不仅知道,他只能装不知道,因为他知道了能怎样?
一国之君,却只能对这种事装聋作哑。
如今金漫一说,倒是触动了他的心事,想到这儿,萧圣眉眼阴沉了几分,眼睛里有令人胆寒的寒光,“朕亲自下令?依你看,令将安出?”
金漫眨眼得有一炷香时间,萧砚都看不下去了,在她身后低声道,“金漫,回话。”
金漫半垂着头,“令将安出是什么意思啊?”
周围有轻声嗤笑的声音,倒是冲淡了几分方才的紧张窒息感。
“陛下是问大小姐,您要陛下下旨,旨意写些什么呢?”安吉含笑回答,没有一点看不起金漫的意思。
金漫也不觉得尴尬,假装摸脸的空隙,看了一眼渐渐透出红色的云彩,站起身对着萧圣行了一个标准至极的宫礼,“陛下金口玉言,言出九鼎,陛下何愁出什么圣令?”
“前些天有个戴面具的和尚替臣女算过,说臣女是能给您带来好运的凤命呢!陛下您只管下令,有臣女在您身边,您只管下圣旨,臣女替您跟老天爷说一声,
定能让您令能通天!”
金申听得脸色惨白。
金漫这话说的可是实在太大了!而且是现世报!萧圣眼睛里的光已经像两只小火苗一样被点亮了。
“好!”萧圣一拍龙椅,“朕便令大雨即停,大雪不落,大灾便过!”
金漫朝萧圣磕了个头,转身朝着祭台上飞身而去。
金申眼前一花,完了!这妮子要跑!
“一派胡言!还不来人,将这疯疯癫癫的丫头捆起来!”魏老公爷已经听不下去了!瞪着金漫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这种疯言疯语竟然也能到陛下眼前来说,魏老公爷气的一边胡子都快翘起来,抖着手指着金漫,“妖言惑众,还敢到圣驾前来,乱棍打死打死!”
金漫蹭的转身,“闭嘴!耽误了我替陛下传达圣旨,到时候乱棍打死的还不一定是谁?”
魏老公爷一辈子没被人这么训斥过,皇帝都对他礼让几分,被金漫当着众人这么一骂,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