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是答谢宴。
大厅中皆是天权重臣,遖宿重将,此战中有些地位的人皆坐满堂,丝竹鼓乐和鼎沸的人声一起,打破了天权遖宿两国针锋相对的尴尬气氛,也打破了黄昏的宁静,更打破了战争之下萧条凄凉之景,变得喧嚣而嘈杂。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渐渐的,众人淹没在这酒香四溢中,话语也多了起来,有些凌乱。
丝竹管弦之声未曾停下,欢天喜地,无限繁华。
……
阳光西斜,最后舍弃这个大地,将温暖和光芒一起带走,只剩下迷离的幽魂般的黑夜。
夜色深沉得就像一潭湖水。静谧,压抑,充斥着遖宿大营,每一声低语都能扬起翻腾的浪花。
雷霆一般的弩箭,猛然出现,从夜空中划过,宛如流星般,飞驰而下,一箭箭扎入士兵咽喉,顷刻毙命。
惨叫声顿时四起,鲜血宛如魔鬼铺开的契约,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只留下魂魄散尽的躯干。
惊惶片刻之后营长立刻整顿防御,可就在他防御装备齐全准备反击之时,这些偷袭者倏然隐匿形迹,随着黑暗一起消失无踪,不留下任何痕迹。
没有凶手,没有征兆的偷袭,就像被诅咒过的魔域一般,死亡人数就高达一百人,相当于半个营的人数。
恐惧,沉沉压在每个人心头。
又仿佛一场极具侮辱的挑衅。
营长看着尸身上的凶器,沉着脸,将尸体整齐的堆放着,立刻命令小兵将这个不幸的消息带给他们的王上毓骁。
……
酒过三巡,夜色也沉了下来。
在这喧嚣浮躁的宴饮之中,一个小兵慌慌张张冲了进来,伏到毓骁耳边低语了几句。
毓骁的脸色瞬间冰冷,放下酒盏,立刻站起,朝慕容黎道:“阿离,本王军营中发生了点事,本王先行离去。”
慕容黎轻轻点了点头,脸色苍白异常,坐在高堂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手中握着一只金器,注满了鲜红的酒汁。
没有人发觉他疲惫的眼眸中带着一种死亡般的灰白。
“阿离……慕容国主,我敬你一杯。”莫澜歪歪扭扭,有些醉意,举着酒盏走到高堂之下,开口言出阿离,瞬间觉得不妥,然而他又实在忍不住想看看慕容黎,就歪斜着借敬酒之由走过来了。
慕容黎微笑,举起金盏:“莫郡侯,好久不见,你还是这般有趣,你若觉得顺口,叫我阿离就可,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真的吗?阿离你知道吗,我府上又得了些稀世珍宝,改日我寻几件特殊的送给你。”莫澜瞬间高兴起来,举着酒杯,“阿离,来我们喝一杯……”
“莫澜,给本王滚过去,阿离也是你叫的吗,你不知道阿离风寒未愈不能饮酒吗?哪壶不开提哪壶,滚过去……”执明黑着脸提起莫澜就扔到一边,径自走到慕容黎身边,将慕容黎手中金盏夺了过来,一口饮下,“阿离的酒本王喝了。”
莫澜撅着小嘴极不情愿回位就坐,感情阿离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若不是本侯千挑万选相中阿离带至天权,你如今还只能混吃等死高坐龙庭呢,哪能九生有幸见到阿离,典型卸磨杀驴的主。
执明放下手中的酒盏,嘴角含着一抹微笑,注视着慕容黎:“阿离,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慕容黎浅浅一笑,点了点头:“好。”
……
梆子一更一点地敲着,在沉静的夜空中幽幽回荡,宛如一阙凋零的哀音。
毓骁静静看着那百具尸体,久久沉默,直到慢慢变成一点一滴的愤怒。
呲一声轻响,他手中的弩箭断为两截,三角箭镞上还沾染着士兵未干的鲜血,仿佛巨石般敲打在毓骁心头。
他们是飞隼之下的冤魂,死不瞑目。
“把尸体带上,跟本王走。”
腥甜的夜幕中,毓骁踏着遍地鲜血,握着太钶剑,宛如饕餮一族的魔王,将要去撕裂地狱。
……
执明挽着慕容黎驻足在卧房外,轻轻的重复着早间对他说的话:“阿离,我想过了,我不想再理这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我心心念念的只有你,你可愿与我昭告天地,一生一世一双人?”
慕容黎不由得一窒,他无法给予他希望。
执明搂着他:“阿离,你可愿?”
血腥之气在体内翻涌着,随时可能喷薄而出,慕容黎面色变了变。
执明的目光通透,热忱,满怀着期待:“若是阿离不回答,我便当你默认同意,好不好?”
彻骨的冰冷围绕着慕容黎,宛如一条毒蛇,将尖齿深深刺入他的心脏,腥甜上涌,灌溉咽喉,他在顷刻间将手从执明臂弯中抽出,一脚踏进房间,瞬间关门:“王上,我到了,请回。”
熄灯,上床,一瞬间的事。
语声夹杂着混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