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明独自走进向煦台,内侍被他一句“滚”喝在了外面。
这座恢宏的宫殿竟是那么空,阳光从窗棂投照下来,照出雕梁画栋,玉案金樽,水榭亭台,只是没有一点生气。
当兰台令慕容黎不在这里之后,偌大的宫殿是那么冷清,就仿佛一座巨大的囚笼。
记忆如潮水涌来。
这里便是整个宫中最高的地方,天气晴好之时可以在这里俯瞰整座王宫。
阿离,那边就是本王的寝宫,那里是每天朝会的地方,这夕照台只比本王的寝宫小一点点,阿离,以后就住在这里可好?
不过我觉得夕照这个名字不好。
那叫什么名字好?
夕照之后便是暗夜,不如,改名叫向煦台吧。
那本王便封你做个兰台令吧。
前尘往事犹在畔,现世却如此苍白可笑。
这座空寂而冷清的宫殿,就像是囚禁慕容黎的囚牢,他想囚住他的青春红颜,囚着他的身心肤发,囚他至白发苍苍,囚他至天地改易。
终究还是天涯无归意,归期未可期,殿前空空人未还。
执明心中莫名的感伤。
他与慕容黎,仿佛命中注定,他们总会相遇,他们的人生始终纠缠在一起,煮酒点茶,妙笔赠画,银雀传情,并肩作战,舞剑吹箫直至拔剑相对。
从一句当真是个妙人开始,到一句本王不想知道了结束。
君还是君,阿离还是阿离吗?
其实君一直是君,阿离也一直是阿离。只是世道沧桑,命运随着车轮轨迹逐流而前无可奈何。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伤了慕容黎,这座向煦台,阿离还会回来住吗?
世事无常,苟活于世,原本就不能随心所欲。
无论他如何苦苦挣扎,如何忏悔表态,如何抱紧他抓紧他手,慕容黎这样回答他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慕容黎不会回来了,不会随他而来天权。甚至没有与他告别,又一次离开了他。
他隐隐约约的数次暗示慕容黎都了无痕迹悄然避开,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
有的东西错过了或许就真的再也抓不住,就仿佛流沙在手中聚得越紧,散得越快。
执明叹了口气,准备离去。
他走了两步,脚步顿住,水榭旁边的羽琼花开的如云絮坠地,娇艳无比,如初见时般馥郁芬芳,微风拂过,花絮潋滟。
仿佛这里的主人未曾离去,悉心呵护,它们开得倍感娇嫩。
执明的心中终于有一丝欣喜,慕容黎若是刻意躲避,那便追到天涯海角,曾经不也是如此死缠烂打捂热他的心的吗,他就不相信以天下为聘,还抓不住那颗心。
“来人呐,宣鲁大人进宫。”
执明在章台召见鲁大人,他坐在那方石桌旁,思绪纷乱,曾经太傅整日督促他处理国事,他觉得甚是烦躁,总是以各种儿戏口吻回绝太傅直至把太傅气晕,他便是在这里用水泼了太傅。
今后,王上就交给你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无论太傅如何用祸乱天权的妖侫之名冠以慕容黎,临终前还是认可了慕容黎,将执明和天权交给慕容黎来庇护。
而后,慕容黎也一直遵照遗言护着他护着天权。
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天下无敌。
他们本应相携,奈何风风雨雨。
执明紧紧握着巽泽扔给他的燕支,无论是有心还是无心,这是慕容黎留在他这里的唯一之物,他也只能以此物慰藉思念。
“微臣参见王上。”鲁大人抱着一堆书籍账册缓缓而来,对执明行礼。
“大人免礼。”执明抬手示意鲁大人不必多礼,道,“骆珉叛乱之时以通商名义搬空了国库,虽然兰台令送回了一些,然不及库粮十分之一,本王要知道,目前国库中是否还有存粮,若是没有,就从各郡县抽调。”
“微臣正是要向王上禀报此事。”鲁大人上前将书籍账册递给执明,缓缓道,“这是两个月前慕容国主让微臣做的阴阳账册,微臣虽不明白有何用义,想来于天权无害,且全经老臣之手,便照做了。”
翻开账册的这一刻,执明感到深深的愧疚。
原来,这一切,他都安排好了。
鲁大人继续道:“库粮被分成了三份,有两份做成阴账,按照慕容国主的提示在账册做完之后钱财便从库房中转移。直到骆珉命微臣交出国库钥匙我才明白慕容国主此举的用意,骆珉来我天权时日不久,只知天权富庶,但并不知道天权究竟有多少钱粮,这三分之一数量都足以让他信了那是天权全部。”
鲁大人跪了下去:“微臣隐瞒此事擅自主张,请王上降罪。”
“此事有利天权,大人何罪之有,乃天权功臣,大人请起。”执明泛起一阵苦涩,慕容黎为天权事事周全,他对慕容黎却事事猜疑,终究是君不是君,沉甸甸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