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阿奶僵着身子,良久才从嗓子里憋出两个字:“走吧!”
桂枝走了,
临出院子,又朝屋里喊道:“阿爷、阿奶,替我告诉祁柘一声,二十两银子我会还的。”
屋里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拍桌子声,夹杂着姚阿奶哽咽的骂声:
“造孽!造孽啊!”
桂枝回了自己家,没多会,村民们就都知道了,
但大姚村没有任何风言风语传出,
因为再过两天,就是交征粮的日子,对比之下,桂枝住哪里这种事,还不如墙角又挂了一张蜘蛛网那么显眼。
原主家真是破啊,桂枝打扫了整整一天,总算是干净了些,可抬头望望坑上大好的阳光,桂枝就发愁。
她可真没住过头顶没瓦片的房!
也不知道原主一家这么些年都是怎么活的,
下雨漏水,烈日曝晒,
前世桂枝在农学院养的两只猪崽子,都还住整齐亮堂的单人宿舍呢!
深秋的夜晚,山里已经有了些冷意,这房屋还得抓紧时间修缮,要不然桂枝就是第二只课本上的寒号鸟!
可当桂枝找左邻右舍问了一圈,人人都摇摇头:
“还哪有心思帮你家盖房子?先活过这两天再说吧!”
人人都无精打采的,甚至有人家把剩下的稻子全碾了出来,顿顿煮上一锅厚实的大米饭,敞开了怀拼命吃,
就怕后天征粮的官员来了,自己被拉去当兵,一命呜呼前还捞不到吃顿饱饭!
“娃娃,多吃些,要是爹爹走了,你和娘可怎么办?”
“老头子,你这么大年纪了,官差不会抓你去打仗吧?”
“他爹啊,家里就剩这些稻子了,你全吃了,也不要便宜了那些狗东西!”
全村剩下的村民都把这两天当成了生命中最后的日子,吃着最饱的饭,流着最苦的泪。
桂枝凑合着睡了一晚,天没亮就起床去了田地,一直到天黑都没回来。
直到月上树梢,桂枝才拖着满身的疲惫出现在村头。
“你这死丫头,去哪里野了?这么晚才回来?想吓死谁啊?”
突然,一连串的叫骂从村头的大树底下传来,惊得桂枝连退四五步,稳了心神定睛一看,
大树底下叉着腰似一只大茶壶的,正是姚阿奶!
“阿奶,你这么晚在这干嘛?吓死我了!”桂枝拍着胸口,好在今晚月亮大,要不然她肯定拔腿就跑!
“你还问我?你去哪里了?家里的鸡鸭都知道天黑了要回窝,你这么大个人不知道?”
姚阿奶抹了一把脸,山里的露水太重,挂了她满脸水。
天知道从天黑到现在,她的心在油锅里煎了多少回!
每每想到桂枝要是想不开,做下傻事,姚阿奶就马上朝着地上三连“呸”,
“呸!”
“呸!”
“呸!”
“灶王爷保佑,可不能让这个心善的孩子出事啊!有什么罪孽,就让老头子和我平摊了,他担多一点也没事!”
从祁家到桂枝家,姚阿奶颠着脚跑了五六个来回,实在等不了了,才蹲在村头等。
要是天亮还等不到,那就只有进城去寻祁柘了!
姚阿奶气得火冒三丈,眼神搜罗到一根光滑又直挺的树枝,捡起来就朝桂枝大步走去。
桂枝眼睛一酸,小时候调皮,和小伙伴玩疯了,天黑都不着家的时候,奶奶也是这样站在村头,手里拿着一根竹棍,
自己和奶奶绕着大树一个追一个逃,总要绕上三圈,桂枝的耳朵才能被奶奶抓住,拎着朝家走。
“阿奶!”桂枝没逃,反而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姚阿奶一愣,慌忙扔了树枝,再晚一步怕树枝就真戳着桂枝了!
桂枝抱着姚阿奶,将头紧紧靠着姚阿奶的脖子,扭着身子嘀嘀咕咕:
“阿奶,你就是我亲阿奶!”
姚阿奶脖子里湿了一片,心也跟着潮了起来,积攒了两个时辰的怒火一下就熄了。
“你这孩子,怎么弄得一身泥浆?”姚阿奶故作嫌弃,双手使劲推着桂枝:“快起开,别沾我一身!”
桂枝依旧晃着身子撒娇:“不嘛!我干了一天活,现在走不动了,要阿奶背着回家!”
姚阿奶眼眶一热,自家的小孙孙都没这么跟自己亲热过,
到是祁柘小时候有一回发高烧,祁柘母亲慌了神,叫了老村长夫妻来家里,一向稳重老成的祁柘睁开一道眼缝,嘟着嘴撒娇:
“阿奶,孙儿看您抱过弟弟,您也抱抱我啊,孙儿比弟弟更乖!”
“撒开手!这么大个人了,我一个黄土埋半截的人背你?”姚阿奶嘴上骂着,手上却揽着桂枝朝前走。
一老一少相互依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