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到街上卖?
我们家的鸡蛋都是安平县来的,价钱比你的鸡蛋便宜,个头比你的鸡蛋要大,品相要比你的鸡蛋要强,东亭庄一带,哪个傻子会买你的鸡蛋?
那个年轻的乡民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的话站不住脚,赶忙又改口道:“实在不行,我不在你们东亭庄卖了!我再走十五里山路,我到黄家集卖去。”
“诶,黄家集你就别去了,去了也是白跑一趟。黄家集那边的鸡蛋,跟东亭庄也是一个价,我就是从黄家集那边过来的
。”背篓卖鸡蛋的乡民中,有一人一脸沮丧地摇头说道。
“什么?连黄家集也是二十文一斤?我的天!”
一时间,陈家黄泥院里的乡民们面面相觑,他们已然明白,自己此刻已经没有了讲价的本钱。
这时,有过来卖蛋的妇女开始哀求道:“这位小哥啊,你就行行好,今天二十五文一斤收我们的鸡蛋,成不?我这家里还等着拿这卖蛋的钱,给娃他爹抓两副药回去呢!”
“对,对,小哥你就抬抬手,帮俺们个忙呗。”
“诸位叔伯大爷,婶子老奶,这个忙我真帮不了啊。”伙计听着众人的哀求,心里也是一软,摇头道:“你们要知道,我们店囤你们的鸡蛋是二十文一斤,卖出去也才二十四文一斤,挣得差价实在是有限,而且还要担着囤货的风险。再者说了,这店也不是我的,我就是一个张罗事儿的伙计,价钱都是我们陈东家定的,我就是想帮忙,也没那个能耐啊。”
……
甭管乡民们好说歹说,陈七郎家的小伙计就是咬死了价儿,二十文一斤鸡蛋的价格,雷打不动。
一时间,乡民们又开始吵嚷起来。
也怪不得他们吵闹不休啊,现在市面上的粮价是噌噌往上涨,他们的鸡每天都要喂食,说实话,即便三十文一斤鸡蛋,也才混个不赔不赚。
现在二十文一斤的价格,别说挣点小钱贴补家用了,就连粮食料子钱了都挣不回来,还要往里贴。
眼瞅着要过年了,大多数人更是指着用这些鸡蛋换了钱买年货呢。现在可怎么办?
不消一会儿,吵嚷的人群渐渐骚动起来。
“静一静,诸位老少爷们,静一静!”
就在这时,前来卖蛋的乡民中,有个三十来岁的矮胖子展开双臂,高呼道:“依我看啊,咱们也别难为伙计了,他也做不了主!”
“你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去找陈七郎?”有乡民问道。
矮胖子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摇头道:“找陈七郎?拉倒吧!那孙子就是个把钱串在肋条骨上的主儿,找他更没鸟用。”
“那咱们可该咋办?真的二十文把鸡蛋卖了,这个年可没法过了。”
矮胖子冷笑一声,道:“过年?把眼光放长远一点吧。告诉你,不把罪魁祸首解决了,不光是今年过不好,明年,后年,都过不好!”
“啥?罪魁祸首?谁是罪魁祸首?”
矮胖子道:“自然是定州长史崔耕崔二郎!听说就是他在安平那边捣鼓出劳什子的养鸡法,让安平那边源源不断地出蛋,把市价给弄贱了!不找他找谁?”
定州长史崔大人?
这年头的老百姓,可是畏官畏如虎,一听胖子说要找定州长史的闹事,顿时齐齐往后退了一步,面面
相觑,噤若寒蝉。
矮胖子往四下里看,见没人响应自己,又鼓动道:“怎么?大家伙都怕了?大家不用怕,你们以为要找崔耕麻烦的,就是我们东亭庄这些养鸡户?那可远远不止。这次受他迫害的,可单单是咱们这些人,还有黄家集,李家岗,还有定州辖下诸县其他的农户呢。这整个定州境内的养鸡农户少说也有大几千人吧?法不责众,到时候几千人一起去闹,让他补偿我们的损失,看他如何说?大家真的不用怕,莫要忘了,朝廷自有法度,法不责众!”
一听“法不责众”四个字,显然,不少乡民农户已经有些意动。
矮胖子见状,越发淡定自如了,随后又加了一把火,高声喊道:“另外,告诉大伙一个好消息。我三表弟的二舅就在刺史衙门里当差。我可是听他说了,刺史衙门里也是有青天官老爷的,而且青天官老爷对崔耕身为朝廷命官,却与民争利的行径大为不满,到时候定州境内几千上万的农户去找崔耕索偿,府衙里的青天官老爷岂能坐视不理?”
说到这儿,胖子振臂一呼,喊道:“诸位,须知这世上有崔耕这等与民争利的贪官,便有为民请命的好官呐!我们不怕!”
“对,我们不怕!”
“是的,这世上贪官哪里斗得过青天官老爷!”
“我们要伸冤!”
“我们要索偿!”
“我们要过个好年啊!”
一时间群情激奋,场面甚是壮观啊!
在矮胖子振臂高呼下,乡民们纷纷窃窃私语,商量此事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