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雪天留客
凤姐儿陪嫁的庄子远在京师南面四十里,即便两辆马车俱都换了底盘与轮胎,可路上坑洼,跑得快了里头的人实在遭受不住。因是这日直到临近晌午,一行人等方才到得小王庄。
唏律律一阵骏马嘶鸣,车架停将下来,昏昏沉沉的李惟俭自内中下车,呼吸两口凉气顿时神情清明了少许。昨儿搂着宝琴睡了一宿,许是被传染了,一早儿起来李惟俭就喷嚏不断。
立在原地展眼望去,四下都是麦田,那新栽的麦子还不曾出苗,只见阡陌相连,黄土连天。眼前小王庄不大不小,瞧着不过百十户人家,内中俱都是王熙凤的庄户。
后头一辆马车并行停下,小丫鬟丰儿先行落下,有婆子寻了凳子,丰儿打了帘栊,便见王熙凤自内中缓步落下。
李惟俭扭头抬眼瞧去,便见凤姐儿头上皆是素白银器,身上月白缎袄,青缎披风,白绫素裙。眉弯柳叶,高吊两梢,目横丹凤,神凝三角。俏丽若三春之桃,清洁若九秋之菊。
如今凤姐儿还不到花信之年,正是俏丽之时,搭上这一身素净,真是应了那句‘要想俏一身孝’。
“俭兄弟!”王熙凤往这边厢瞥了一眼,招呼一声便行了过来。
须臾,隐约听得脚步声窣窣,跟着帘栊挑开。李惟俭半闭着眼睛观量,便见一袭青缎披风,内中素净中衣,手中还有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匕首?
李惟俭心下莫名,来者自然是凤姐儿,可凤姐儿为何要杀自己?没道理啊!莫非是听信了谁的谗言,以为那袭爵一事是自己在内中使绊子?
凤姐儿咬了下唇,略略松了口气,返身回了内中,窸窸窣窣围了披风,内中却只是一身中衣。
黛玉便笑道:“你前后读了二年,也领略了其中滋味,何不试着自己个儿作一作?”
一语点破香菱心思,香菱便希冀道:“昨儿又读了《塞上》,那一联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来烟如何直?日自然是圆的:这‘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
“啊?”王熙凤回过神来,不禁红了脸儿道:“哦,俭兄弟说的太过深奥,我方才也没想明白。”
寻思间那凤姐儿凑近炕头,李惟俭悄然将手枪藏起,眯缝着眼朦胧瞥见凤姐儿略略俯身,露出些许萤柔来,而后探手轻轻抚在自己的脸上。
万般思绪,待想起那日夜里贾琏与尤氏情形,顿时化作利刃一般直刺凤姐儿心窝。凤姐儿心下一痛,转眼又横下心来。
那香菱却蹙眉摇头不已,说道:“不好不好,三姑娘说了来日邀我入社,要是作的不堪,去了也是滥竽充数。”
他猛然睁开眼,便听得外间北风呼啸,炕前炭火噼啪。借着火盆里炭火发出的暗红光芒,李惟俭反应了一刻才想起来如今自己是在小王庄。
李惟俭探手在其面前摆了摆:“二嫂子?”
当下二人到得后头居所,进得内中便见早已摆了席面,几样寻常菜色,一小盆炸麻雀,两只烤炙了的兔子,还有一盘芹菜蘑菇丁鸡蛋炒制的地环。
“俭兄弟——”
香菱有些羞赧道:“姑娘何必打趣我?我不过是心里羡慕,学着玩罢了。”
探手自枕头下摸索出左轮手枪,悄然搬开击锤,又将手枪藏在被子里,隐隐对准门口。
正说话间,紫鹃回话一声,却是三姑娘探春来了。挑开帘栊刚好听了香菱之言,顿时笑道:“都说香菱拜了林姐姐为师,算算这般长光景,估摸着也该出师了,不想就听了这一番言论。
丰儿顿时雀跃不已,谢过了凤姐儿,招呼婆子来撤了席面,跑到厢房里饮酒吃菜自是不提。
小王庄。
黛玉应下,起身任凭晴雯用皮尺量身。趁此之机,那香菱便说了这几日读诗心得,听得黛玉连连颔首。
当日他初到荣国府时,见了王熙凤便以为‘神仙妃子’之名果然名副其实。只是他心下拎得清,知晓此时礼教,因此赞赏过了就算,倒没生出旁的心思来。
凤姐儿闪身便入得内中,同样掩了口鼻道:“俭兄弟当我是娇小姐不成?前二年俭兄弟一直不曾来过,这各处都是我盯着的。”
又是一声呼唤,却有别于方才,少了心怯,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烛火已灭,内中漆黑一片,凤姐儿躺在炕头不禁心下乱跳。脑子里胡乱思忖着,若他醒了该如何?若他睡死了又该如何?他会不会瞧不起自己个儿?
红玉笑着道:“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干系?四爷一早儿就说过,都是陶冶情操的,自己个儿瞧着满意比什么都强。”
正思量间,忽而身上便是一重,那凤姐儿已然滚在了身上,继而那温热的唇先是印在自己额头,跟着又是面颊,继而两唇相接。
李惟俭颔首应下,刚要开口却被煤烟一熏,跟着便是喷嚏连连。
晴雯蹙眉说道:“早知如此,一早儿我就该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