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曲凄凉冷漠,如同这无尽的寒夜。
年轻的灵魂在痛苦中挣扎着,在烈火中煎熬着,拖着沉重的步子前行。
缓慢滚动的音符如同苟延残喘的脉搏,最终渐渐堕入没有灯光的、无尽黑暗的深渊。
冰冷刺骨的凄风寒雨打在身上,似少年无助而绝望的呐喊。
然而他的沉默更似对命运的妥协。
铃声不知疲倦的一遍遍响起,天地间,有什么在渐渐的远去。
路口的监控摄像头在大雨滂沱中闪烁着红色的指示灯,仿佛一双双眼睛,无声的凝视着。
青州一间温暖如春的卧室内,电脑屏幕上正是监控画面录下的一幕,朦胧的雨雾中,少年孤独的行走着,任凭落在身上的雨刀如何凌厉,少年也始终不曾皱一下眉头。
风刀雨剑落于身而面不改色。
不是他太坚强,是他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没有希望、便也无所谓失去,从此他便一人孤独的面对永恒的黑暗。
沈又安透过分辨率不太高的监控摄像头,看着那个少年,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前世的容羡宁。
在那个时空里,他是否也曾面对着这样的失望和绝境?自己无论付出怎样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最终还是要被拖入深渊的无力感。
不明真相的大众偏听偏信,怀疑的目光和恶毒的谩骂铺天盖地将他淹没,仿佛连呼吸都是错。
沈又安心情有些沉重,那何尝不是前世的沈又安呢?
然而不同的是,容羡宁在痛苦中成长,在艰难中磨砺,最终涅槃重生,站上了最高的领奖台,完成了骄傲的转身。
而那个懦弱的沈又安,却永远留在了那一年的雪夜。
这个过程中,容羡宁到底经历过什么,外人无从得知,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与他有着相似经历的沈又安、亦能感同身受。
那大抵是洗髓伐骨、烈火焚身也不及万一的痛苦吧。
少历四年光阴,不知这样的打击他能不能扛过去。
他的来电铃声是莫扎特
这是一首充满悲伤的哀乐。
实际上悲伤与悲伤往往不同,这首钢琴曲不是酣畅淋漓彻彻底底的悲伤,而是郁结在心口的沉重与压抑。
他的内心比沈又安想象的要更加痛苦压抑。
沈又安想到后来那个自信从容的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的容羡宁,在偷偷窥得少年时隐秘的一角、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这一路、他究竟是如何走过来的?
沈又安此时此刻,心底说不清什么感觉。
是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是从泥潭到云端绝地反击的酣畅淋漓,还是他完成了自己完成不了的遗憾、勾起了她心底深处的那根弦。
沈又安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时,风雨拍打着窗户,透明的雨珠砸落在玻璃窗上,漆黑的深夜如一张野兽的巨口,似能吞没一切。
曾经有一束光照在她的身上,虽然短暂犹如天际一闪而过的流星,但却真实的温暖过她。
现在她想温暖这个少年。
一辆黑色轿车从雨幕里驶来,缓缓跟在少年身边。
少年似无所觉,麻木的走在大雨里。
车内,赵恒扭头,眼神复杂的望着窗外的容羡宁。
“我找到他了。”
耳朵上,蓝牙耳机的信号灯闪烁不停。
结束通话,赵恒停车,拿了把雨伞撑开,走下车绕到少年身边,将雨伞撑在他的头顶,抵挡肆虐的雨。
少年终于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
赵恒吓了一跳。
大雨冲刷下映出少年一张秀美干净的面容,然而那双本该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却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尖锐和冰冷,如深冬大雪屋檐下凝结的冰棱,直直刺来。
这小子才十几岁的年龄,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仿佛……仿佛一个走到绝境的人,无畏无惧。
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汹涌而疯狂的暗流,如这漫长的黑夜、无声无息的吞噬一切。
“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晃荡?快上车。”
少年垂下眼帘,置若罔闻,就要离开。
赵恒立刻拉住他,黑着脸说:“你干什么?真不要命了?”
话落不由分说把少年拽上车。
容羡宁细胳膊细腿,浑身没几两肉,赵恒大学可是跆拳道社的骨干,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对方塞进了车里。
然后锁死车门,不给对方任何下车的机会。
少年面无表情的接受了这一切,就算对方此刻把他拉去刑场,恐怕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赵恒对这少年总有一股怵意,从副驾驶座上拿了一条毛毯扔给他。
“擦一擦身上。”
赵恒调整了一下空调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