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子时。
开封城依旧未眠。
酒醉后觉得自己雄霸整个开封城的醉鬼咋咋呼呼穿街而过。
青楼妓馆里温存过后,依旧心系家中娘子的小相公们低头急行。
出夜市的小商小贩们凑在一起一边闲聊,一边等着有夜归人光顾自己的生意。
宝马香车里玩到尽兴,打着哈欠的衙内、家教如李清照一般的富家小娘子,还有那些躲在阴暗之处,身材走形,姿色衰败的暗娼和走街串巷的巡街衙役……
成了此时此刻东半球上最为活跃的一群人。
可就即便夜市繁华,郓王赵楷带着三十名府卫当街而行,也是极为扎眼的存在。
好在他们都是低头急行,有好事之人看见,也只觉是哪个朝廷大员或富贵商贾外出办事,未觉不妥。
即便巡街的衙役,也只是远远看上一眼,便该干嘛干嘛去。
毕竟大宋不宵禁,招摇过市不犯法。
拐入到南讲堂巷,郓王赵楷在一家院子前停下脚步,吩咐众人围了院子,这才上前扣门。
没多久,婢子开门,一见郓王,露出笑意:“王爷来了?”
郓王点点头:“公主睡下了吗?”
那婢子摇摇头:“耶律公主每日都睡的晚。”
郓王便也不再多问,带着杨再兴进了院子:“杨将军,你便在院内候着,若那人出现,就交给你了。”
杨再兴抱拳道:“末将知道。”
那婢子本想前面引路,带郓王前往卧房,却被杨再兴一把拽住:“别多事,就跟本将在这里候着!”
婢子这才发现,郓王手里是提着刀的,顿时觉得氛围不对,有些瑟瑟发抖。
卧房内,耶律余里衍不仅衣裙整齐,就连发髻也是梳的端整,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圆桌前,一点也不像睡前的装扮。
见郓王持刀而入,耶律余里衍并未如往常那般起身相迎,只是抬头一瞥,幽幽道:“传言都是真的?”
郓王一愣,旋即笑道:“好妹妹,你在说甚?”
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耶律余里衍身边:“为何还不睡?”
耶律余里衍看着桌上放着的那把刀,苦笑道:“不想做个糊涂鬼罢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郓王便也不装了:“高二郎来过?”
耶律余里衍轻笑:“他为何会来?”
“那伱如何知道?”
“知道什么?”
郓王把右手放在了刀鞘上,拍了拍,长叹一声道:“一开始,我是没想这样做的。”
“做什么?”耶律余里衍死死地盯着郓王的眼睛,一动也不动。
郓王躲过耶律余里衍的目光,拍了拍刀鞘:“好妹妹,你也是皇家的儿女,当懂为君之道,那是万般无奈啊。我若留你,难堵百官悠悠之口,难给金国一个交代,更难……”
“更难保住你这储君之位?”耶律余里衍冷冷笑道:“这些,你在会宁府时便想好了?”
郓王摇头:“不,那时我是真想与你结百年之好的,可形势万变,我当时并不知道我已被立了储君,我是一个储君啊,若贪生怕死逃了,还引了两国战事,我还有何面目掌大宋天下?好妹妹,你一直是善解人意的,你能明白的对吗?”
耶律余里衍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瞪大了眼睛问道:“不,我不明白,我要听你亲口说。”
郓王哀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包鸩毒,一边倒入桌上的酒水中,一边苦笑道:“事已至此,我只能对这天下说,是妹妹你伙同辽国死士,将我掳走,只有这样,才能保了我在大宋朝廷的声誉,才能给金国一个交代。”
话音一落,耶律余里衍终于再也忍不住,泪水滑落,滴落桌面,颤声问道:“杀我,还要污我?”
郓王端起一杯鸩酒,起身走到耶律余里衍身旁,替他抹了抹眼泪:“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待你。”
酒杯缓缓递到了耶律余里衍眼前:“喝了吧。这样少受点罪。”
耶律余里衍猛地起身,一把将眼前的酒杯扫开:“赵楷,你个王八蛋!”
郓王看了看掉落地上的酒杯,不怒反笑,弯腰捡起后,又提起酒壶满上:“公主殿下,你们辽国亡了!亡了!你不跟父兄母亲一起去死,却苟延残喘,委身给完颜宗望那个破你国,亡你家的仇人,你知道你是什么吗?贱货!贱货!一个贱货,你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上!”
此时的郓王,再也没有一点读书人的温文尔雅,面目狰狞,歇斯底里地朝着耶律余里衍咆哮着。
院子外的杨再兴也是听的清清楚楚,眉头一皱,看向了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婢子笑道:“你家王爷这么疯的?”
那婢子已经被吓的半死,心想自己估计也是难逃一劫了,根本没仔细琢磨杨再兴的话,蹲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腿间抖的像个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