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相州知州汪伯看了看堂上的绝婚状,又看了看堂下这一男一女。
男的自不必多说,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眉眼间英气逼人,好一副忠义之像。
女的嘛,相比之下就要差上许多,也就是个一般姿容,甚至连个村都算不上。
汪伯蹙眉,心想这对男女,看起来也不甚般配,若是这男人提诉绝婚倒也罢了,没想到却是这女人提诉。
汪伯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报上身世。”
女人微微施礼,怯怯说道:“民妇刘氏,相州汤阴人。”
岳飞躬身抱拳,朗声道:“末将岳飞,相州汤阴人。”
汪伯一听岳飞自称“末将”,抬眼看了他一番:“何处从军?”
岳飞答道:“河东路平定军,初为马军,靖康元年提至偏校。”
这等市井之事,汪伯才不想费脑子从中调和,事实清楚,律法言明,只需按律判离就好。
三年之期已满,貌似没什么问题。
“那……下官这就去报,让官家定夺?”
“由头?”赵构叹道:“这宋律本身就有问题!”
“速速去办,本将只有三日时间!官家有信了,通知本将即可。”
汪伯一听,冷汗直冒,这得亏是皇家亲王,这要是换一般人,直接可以问罪了,朝廷的事,是谁都敢指手画脚的?
赵构看了看身旁的岳飞:“我们大宋的将士,从军为国,若是去边关打上三年仗,回来老婆没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汪伯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了惊堂木,作势想要拍下,却被赵构身旁的兵将一个健步冲上,直接将惊堂木夺了下来。
两人只能看向汪伯,任他决断。
岳飞见此人戎装,看的出来是军中将领,躬身施礼:“末将正是,敢问将军……”
众人扭头看向堂外,只见赵构带着两名禁军大步走进堂来,汪伯一愣,心里嘀咕,现在这些军中之人,都这么不懂规矩了,敢干涉起自己这一州之主的判案了?
汪伯起身,出言呵道:“大胆,你们是哪来的军痞,私闯公堂?”
汪伯讪笑:“到也不是不行,但是……总得有个由头吧?要不然这等小事报给官家,不妥啊。”
“既是如此,你来本官这大堂上,是要说些什么?”
汪伯冷笑:“你是何人?我大宋律法写的明明白白,谁来了也没用!”
岳飞看了看身旁的刘氏,面色平静,开口说道:“伱我夫妻八年,既已缘尽,我自不想强留,但雷儿还是个奶娃儿,离不得母亲,不如再等半年,断奶之后,你我和离便可。”
赵构皱了皱眉:“这事嘛,本将可就没办法了。”随后扭头对汪伯说道:“忠孝怎么选,也报给我四姐,咱们就听我四姐的!”
但是以权压法,纵观大宋,很少出现。
说罢,这才看向汪伯笑道:“绝婚一事,不妥。汪知州不如将此案暂且压下,择日再判如何?”
“宣和五年,因生计艰难,从军谋生。”
但是赵构的要求,汪伯还是很为难的,身为一方大员,依律判案,这是天职。
汪伯一愣,揉了揉眼睛,快步走到赵构身侧,抬头一看,登时慌神:“康王?您……您是康王?”
汪伯一愣,康王的话,好像是有些道理啊。
岳飞与刘氏,虽然夫妻八年,但是并非正缘,彼此间感情也是淡淡如水,这些年更是聚少离别多,在大宋的社会环境中,免不得心生绝婚之念。
赵构没有理他,走到岳飞身旁将岳飞上下打量了一番:“岳飞,岳鹏举?”
见这场面,刘氏整个人已经傻了,本想说自己不诉了也没能说出口,就被赵构差人带了下去。
汪伯听罢,又看了看手中诉状,诉状上书,岳飞离家三年,音讯全无,依《宋刑统》:男子外出三年不归,可任妻自嫁。这绝婚之诉没什么难判的,依律判离便可。
就算此案判的不妥,也可换人再审,之后还能刑部复审,再不行还可以敲登闻鼓,直达天听。大宋这一套审判程序,可以说是封建王朝的司法巅峰,别说这种小小的市井民事,就是杀头重罪,只要喊声冤枉,都可以换人再审,三审之后才能最终判决。这所有流程,御史台都可以全程介入,但凡一点点的不合规合律,都判不了。
“那不如,写个札子,把此案上报给我四姐瞧瞧?”赵构笑道。
……
以前四海昌平,即便从军也有官假,不可能三年不归,但是如今天下动荡,打上个几年仗,也不是不可能,单身兵将还好,已经成婚的……还真有可能荣归故里,老婆没了。
赵构拍了拍岳飞的肩膀:“生的倒是不老,就是成婚早了些。”
汪伯又问道:“你可知我宋律有定,夫三年不归,妻可自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