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看着醉得晕晕乎乎的女儿一阵头疼，但女儿太乖了，除了嘴里嘟囔了几句听不懂的话，喝醉都是安安静静地趴在桌上，轻轻浅浅的呼吸，长长的睫羽轻轻扇动，乖得像个瓷娃娃。
她将闺女的房间换了一套新被褥，小心翼翼地将江岁穗抱了进去，看着闺女蜷缩在一堆的模样，忍不住压了压眼角的泪意。
穷人家的儿女早当家，江岁穗从小就乖得让人心疼，这孩子心思是个沉重的，什么话都闷在心里不说，就连床小了也不愿给大人添麻烦，自己缩成一团。
王氏喉咙有些苦涩，摸了摸女儿的脸颊，轻轻叹息。
“好在你是个有福气的，定能有出头之日。”
半年前江岁穗下山的时候，碰到一个重伤昏迷在半路的老者，她以弱小之躯将人硬生生地背回了宗门，后来才知道这老者是宗门长老，听闻此事后，为表谢意以重礼酬谢的时候，江岁穗跪在他面前。
“可否让我入道？”
此后，宗门长老便给了江岁穗一个特权，允她与宗门弟子一起入学，甚至跳过测仙缘的步骤，在他们看来，一介伙夫之女自然是测不出仙缘，不过普通人对求仙问道格外渴望，她于长老算起来有恩，给个恩典与宗门弟子听课而已也无伤大雅。
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怎会轻易认可一个伙夫之女同他们一起待在弟子院，背地里各种羞辱，本就自卑的少女半年来越发少言少语，越来越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久而久之，在家都不爱说话了。
王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江岁穗成为修士，她打心底为她开心，小两口兴奋的睡不着，捏着斧头进了山。
闺女的床，太小了些。
……
寅时，江岁穗便自然清醒过来，宿醉后头有些钝痛，她起身洗漱一番后便入了林子，手持着一截江厨子用柴刀削成的木剑开始每日的锻炼。
毕竟前路坎坷，她虽然没有逆天改命的志气，却还是想着试一试吧，只要别跟原著一样死的那么凄惨就好，不行能活下来更好。
所以她即便是嘴巴上骂骂咧咧，天一亮该练还是得练。
学院的课只教授过静坐，炼精化气。她挥剑的招式也是毫无章法，完全就是照葫芦画瓢，从学院里高一阶的师兄师姐那里看来的，总是不得精髓，除了强身健体外毫无进展。
但她也不急躁，依旧日复一日的挥剑，只是今日挥木剑之时，有一道无形的气流像是剑气一般从木剑涌出。
江岁穗定神看了看普普通通的木剑，只当自己是昨日喝了酒生了幻觉，果不其然，再次挥剑的时候，便没了那种意境。
她还在感慨之际，腿便不由自主地开始行动起来。
……
圣源宗弟子院招收的都是极有天赋的孩子，还有世代在圣源宗的家族弟子，多数都有乾坤镯收纳东西，没有乾坤镯的人也有乾坤袋，像她一般背包裹出门的少之又少。
她背的其实也不多，一块儿用不上的老墨，一支炸毛的毛笔，一些买来最低劣的纸张。
雪仿佛停了，鞋子踩在雪上有种沙沙的摩挲声，到了分叉的路口时，多了很多脚印，她目光微微顿了顿，从杂乱的脚印里扫了几眼，步伐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片刻后，身后传来嬉闹的声音。
“顾祁年，你昨天给我吃的什么鬼东西，我现在嘴巴都是苦的。”
这个声音江岁穗很熟，顾祁年的好友闻听白。
“小爷给你的自然是好东西。”
少年的声线清冽，格外悦耳。
江岁穗手无意识地扣着手心，甚至不自觉连走路都同手同脚起来，整个人身子绷得直直的。
“哈哈这人走路怎么同手同脚？像个憨脑阔……”
闻听白突然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盯着江岁穗的背影噗哧笑出声来，他捂着肚子，昨日吃了苦豆着实苦的他一晚上直喝甜水，此刻又猛地一笑，笑岔了气，肚子一抽一抽地疼。
江岁穗眼眸一黯，顿觉难堪至极，虽然没有回头，但几乎可以想象那天之骄之的少年此刻视线定会落在她身上，他会如何？头皮隐隐发麻，眼底已经涌出泪意。
“啪。”的一声。
“我倒看你像是个憨憨。”
少年清冽的声线，带着揶揄的笑意。
闻听白倒抽一口气，一只手又捂着被拍的后脑勺，两人又追追闹闹了起来。
紧绷的身子忽然放松了下来，身旁多了一道清新的兰草香气，这种清洌、醇正的味道，独属于顾祁年。
据说是顾祁年的娘亲特意找人调制的，用粉末做了一枚灵戒，就戴在顾祁年的尾指上，这种清而不浊的兰草香，世上独一无二。
这还是她听学院里面的弟子讨论的时候知道的，那时候她满心欢喜，寻遍了圣渊宗，找了许多兰草，然而无论哪一种，都与顾祁年的相差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