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的世安苑,应当虫鸣鸟叫好欢腾,但此刻整个院落只听得挥动的皮鞭甩起来的声音,清晰无比。仆人们屏气凝神各做各的差事,大气不敢出。
六爷同沈老爷子的战争从沈炼几岁上就开始了,六爷从来不长记性,年年花样翻新地惹老爹,连带着老伯爷的怒意也跟着节节攀升。六爷若不知悔改,迟早被打死再不就得气死老伯爷,世安苑的仆人如是说。
整整十鞭子,六爷未哼一声,硬是受着鞭笞,背完了沈家祖训。沈母在后堂听着鞭声直冲云霄,攥的手指发了白,疼得眼泪飙出来。
若兰一回玉景轩,灵安就快走着迎出屋。若兰皱眉,灵安比其他人年长几岁,是身边最能沉得住气的,若兰第一反应是祖母出事了,可是这才从京家回来,祖母身体状态很好。那会是?
若兰脚步未停。“姑娘,”灵安迎上来跟着若兰回主屋,“六爷被伯爷抽鞭子了。”若兰步子一顿,看向灵安,“为了何事?”
“世安苑的瑞儿刚才来说,大爷想给六爷谋份差事,激得六爷跟大爷顶起来。伯爷气六爷不争气,这才怒了。”
瑞儿是婆母的侍女。
若兰在椅子上坐下,灵安倒了一杯茶过来。春桃紧张的问,“姑娘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去世安苑求求伯爷?”
若兰沉吟了片刻,沈炼不让庶长兄给找差事是对的,至少她这个男人脑子还在,没被美色迷了眼。她现在找上去自然不是好时机,舆论根本不占沈炼这一边。
“我们这位沈大爷是个顶厉害的人物,你六爷压根不是人家对手。名声臭了这些年,这会我若一头撞上去,连带着我们院都会被整个沈府笑。”
沈炼被抬回玉景轩的时候,若兰得着消息带着春桃等在主屋门口。六爷趴在架板上,不用抬眼也知道若兰已迎出来。抬架板的奴仆几人看着六奶奶要过来,脚步也就加紧往主屋来。
架板上的六爷开口了,“去书房。”
若兰并未在意他要去书房,只是皱着眉看着沈炼的后背,身上盖着的一层中衣已被血浸透,露出来的鞭痕触目惊心,近了仿若还能闻到血腥气。
众人听六爷不去主屋,大家伙不由得一愣。都知道沈京两家才办了婚事,小两口尚在新婚之中,这会六爷怎么发话不去主屋单要去书房了呢?谁人也没料到六爷这样吩咐,可没人敢违拗更不敢多耽搁,大夫在一旁催促的紧,担架随即掉转了个方向。
众人抬着六爷拐了个弯,匆匆消失在回廊拐角后。
看着一行人等离开,春桃不解,“姑娘,姑爷为何不回主屋?”
若兰转回身进了屋,淡淡的道,“我哪知道,我又不住他肚子里。”
晚饭后,若兰叫了少年到跟前来。少年已经洗了澡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被素和带着教了些礼,此刻在若兰面前垂着手立着。
若兰在榻上翻着书,头没抬,问,“可有名字?”
“阿吉。”
若兰点头。
素和在一旁收拾着桌案,同若兰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小子可能吃了,晚饭前就吃了五个饼子还就着一锅热汤面。”自己说着,边用手背捂着嘴笑。春桃睁大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阿吉面色稍红,被人当面说能吃,他觉得面上挂不住。他在街上流浪多年,为了护口吃的没少跟人打架,从未吃饱过。今晚是他吃的第一顿饱饭。
若兰看他一眼,笑着道,“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是该这个吃法。”
六爷被兆平几人从架板上小心地挪到书房的床榻之上,大夫仔细清理好伤口,撒上药粉,痛得六爷呲牙咧嘴。晚饭前,厨子来书房问六爷可有什么特别要吃的,六爷未言语。只让兆平去主屋随便端出个两三样,蜜渍豆腐、红烧肉,连同一大碗糯米饭,六爷忍着后背的疼,趴在床上,一口一口全部下了肚,满口留香。
归宁之后,接下来,若兰带着丫头小厮们就是归置嫁妆,在主屋里添置些平日里常用的东西物件。晚间榻上看书乏了,若兰就在春桃素和陪着下换衣除妆,每日如常时辰上床歇息。如此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