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过,小满至。
正所谓“小满小满,江河渐满”,江州雨期至,下了两日的雨,湖水眼见涨起,终于得了个晴天。
陈神仙难得洗了个澡,洗得一身清爽,连脸上那乱糟糟的胡子都打理得干净了,发髻重梳、道衣换新,一派新象。
他提着酒壶,精神奕奕朝着一处新开酒馆去——这是多年旧友开的,先前特意找他算了开张的日子——若不是多年旧友,又哪里值得他这般打扮呢。
旧友早等在酒馆之前,见了他过来,从他招了招手:“老陈,快来快来,就等你了。”
他走到前处,旧友指着酒楼上下:“都是按你的吩咐,挂了香草、铃铛,大吉大利!”
酒馆里头走出四个小伙计,抬着一张遮着红布匾牌。
旧友喜滋滋道:“吉时到了,老陈啊,你说个吉祥话,咱们就开始挂匾了!”
陈神仙看着一派喜洋洋的朱色,在一众期待的目光中,朗声开口:“雨过天晴,宜挂匾。”
鞭炮声起,灰青烟混着火药味道将气氛推向高潮,伙计们爬上木梯,将匾额挂上,陈神仙手里被人塞了一角红绸,随着一张“开张了”的高呼,陈神仙激动得拉起手中红绸。
红布随之而落,匾额之上是陈神仙的墨宝:来喝酒。
陈神仙带着满满一壶酒,乘兴而归。
*
林禾景和周棠错走在街上,今日她不当值,昭然给她换了一身浅玉色的衣裙,夏裳轻薄,纱裙如烟,林禾景捻着袖上绣花,看着街边热闹,有些身在其中,心在其外的超然感。
“禾禾,你觉得这件怎么样?”周棠错捧起个妆匣:“能放胭脂水粉,也可放簪环,上头还有个小小的铜镜呢!”
小摊老板见来了的客人,也热情推荐起来,然林禾景依旧兴致不高,等老板说过了一轮,她才开口:“不用了,师娘不用胭脂水粉。”
师娘生辰将至,今日她出门就是为了替她买件生辰礼,然而周棠错听说了,竟也要跟来,想着有人商议也好,林禾景就点了头,却没想到周棠错挑起礼物来……稍有些不太靠谱了。
“那就再送她些胭脂水粉。”
“师娘不喜那些味道。”
“请人制些清雅气味的、禾禾你喜欢什么味道,到时一并制得。”
林禾景按下妆匣,再一次重复道:“不用了,师娘喜欢读书,我去书局买几本书便好。”
“那要不买个书匣?”
周棠错指着另一旁的竹制小箱:“再买些防虫的药包,书放在里头,都不会生虫子的……可这样会不会过于寒酸了些,要不请人在上面再镶嵌一些宝石?但有些读书人厌恶奢侈,就喜欢朴素之物……阿禾,师娘是喜欢珠玉还是喜欢朴素的?”
许久未听回应,周棠错又问了一遍,仍未得回音,他转头,只瞧得林禾景站在旁的摊位前,正接过了老板递过来的两块糕点,见他目光搜寻,心虚地冲他笑了笑:“夫君要吃一块吗?”
周棠错沉默片刻,走到她身旁,接过来了一块,与她站在街角一口一口地吃起来。
“那便去书局吧。”
吃完了糕点,周棠错发话,林禾景点头。
江州的书局大多是在城东,林禾景与周棠错至城东时,已是正午,周棠错先拉着她去吃饭,等吃完饭又要去买甜水,吃吃喝喝一阵,几乎是要将正事忘了似的。
林禾景原先还急着买完书便回去,可与周棠错实在是闲玩的好伙伴,原她还没什么兴趣,只是目光在一两件木制品上多停留了一会,周棠错便兴冲冲拉着她进了店里,走兽鸟雀的木制雕刻品看了一圈,临了送了她两只肥嘟嘟的木制小猫,尾巴高高翘起来,表情又骄傲、又乖巧,教她有些爱不释手。
出了门,周棠错才笑嘻嘻拉着她去书局:“方才书局人多,书生们都爱那会儿去,这会儿人少些了,你也能好好挑挑书。”
日近西山,再过些时辰,天就要黑了,有在书局中瞧书、抄书的书生会趁天未暗时归家,一来天明时路上安全些,二来有日光,也不必点灯笼,省些银两。
林禾景才知周棠错之意,她未免有些好笑:“夫君不喜人多,那我们可以晚些时辰再出门嘛。”
周棠错指了指她手里胖猫儿:“晚出门哪有时间买小猫。”
走到书局前,林禾景低头迈门槛时,周棠错的声音像是俯在她耳边:“日后你巡街走到木玩铺时,便记得是我陪你一处的。”
林禾景莫名心慌,抬头去瞧周棠错,却见得他神色微变:“哎呦,我的扇子丢在木玩铺里了。”
他匆匆转身:“禾禾你在此处先瞧着书,我拿了扇子就回来。”
“唉——”
林禾景想说是一起回去,见已见周棠错小跑离开了,她只得一人进了书局,依着师娘的喜好,听了书局掌柜的推荐拿了三五本书。
路过志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