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厢事了大半,周彦同沈知茹却未全然轻松起来。
如今林禾景入门,那么周棠错原先订下的那门亲事,又当如何,他们还未有个决断。
可连想个万全之策的时间都没有了。
府中仆人来报:“大人、夫人,秦家来人了。”
秦家,便是本与周家结亲的人家。
周彦与沈知茹对望一眼,周彦道:“快快请进来。”
想了想,周彦站起身:“罢了罢了,我亲自去迎。”
世事弄人,虽周家本意并非是眼下局面,但周彦心中对秦家犹有一份愧疚。
“昨夜小女是由府衙的捕快送回家中的。”
秦翰贤一句话便道明了来意。
沈知茹忙道:“此事是有缘故的……”
秦翰贤抬手拦了沈知茹的话:“小女归家时,府衙的捕快解释过了,小女也说了经过,其中迂回曲折,确是人力难以阻止,只是这并非今日秦某来府上的目的。”
周彦询道:“秦兄是为了……”
“昨夜小女归家,秦某一直在等周兄过府相商亲事事宜……”秦翰贤道:“只是至今时未见周兄音信,秦某不忍小女以泪洗面,便只好前来问一问周兄,你我两家儿女的婚事,要如何是好?还,作不作数?”
周彦闻言更是惭愧:“不瞒秦兄,此事我与夫人是晨间才晓得的,先前也在查明缘由,本意便是稍时便过府再寻秦兄,并非是我与夫人轻慢秦家。”
秦翰贤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轻声应了一句:“原来如此。”
周彦又道:“此事来得突然,确是教人有些无措,我两家早有婚约,这亲事自然作数,等着人另择良时,重迎一回可好?”周彦温言说着对策,顿了一会又道:“但如今新妇初才进门,若近日再迎秦姑娘,恐教两人皆受委屈,如此,婚日许是要……往后延一延。”
“从来都是先妻后妾,如今周家已迎新妇,那小女再嫁,不知我家小女的名份,是妻是妾啊?”
沈知茹看向周彦。
事发突然,此事,她倒未来得及考虑。
秦翰贤略有不满,但神情仅流露了一瞬,便又恢复了文人书生的清雅,他道:“既然知府事大人与夫人都不曾想好,便不劳再费心了,今日我来,也带来小公子的文书生辰帖,今日双方交还,只当秦家与周家从未曾结过这门婚事。”
看来是一早便想好了。
周彦叹了口气:“这……唉,此事当真误会重重,可眼下之境,我与内子也知难有两全之法,倘若秦兄想好,我周家绝无异议。”
于此换回生辰帖,秦家又如数退还聘礼,周家着人送去的赔礼秦家亦是退回,沈知茹登门一回,秦家夫人倒是客客气气陪着说了一会的话,但两家关系,到底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此也算是后话了。
处理完与秦家的事,日头已近西斜,沈知茹由丫环扶着坐下,自己先捶了肩两下:“少夫人呢?”
早间堂中约定好婚事后,林禾景便跟着孟凡鹤出去了,沈知茹知他师徒二人必有话说,便也未曾留林禾景亲近,只吩咐了人跟着林禾景,若有闲暇便请过来。
丫环低下身子轻轻替她捶腿:“昭然说少夫人回家拿衣裳了。”
“拿衣裳?”
大户人家出行,这些细碎琐杂的活计多是丫环仆人们收拾着,做主子的只需交待一两句,故而闻得此言沈知茹先是愣了片刻,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后才又问道:“那棠儿呢?”
丫环应道:“小公子在家中养伤,陵游和广白伺候着。”
“他就让阿禾一人回去拿衣裳了?”
话虽如此,白日周棠错顶着青紧的脸进来时,她也知此时周棠错确也出不得门,她思量了一会儿:“日后少夫人身边,便着昭然贴身伺候着,教她留意些,看少夫人缺什么,仔细点补上,少夫人喜欢什么,便准备什么,莫教她在府上不适……再去打听一下,棠儿的伤,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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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禾景抱着可怜的包袱站在院中。
府衙中常有远行的差事,故而林禾景一直准备了几件轻简的衣裳在包袱中,远行在外倒未觉得有什么,只如今站在这样大的院落中,她如此抱着,像是抱着兔子一步步走进狼窝的女童。
此时夕阳初落山,天际尚余霞色,那橙似血的霞光落在她面上,显温暖又静婉。
昭然在与广白低语,广白瞧了林禾景一眼便小跑着进了屋中,未多时就出来将林禾景恭恭敬敬引进了屋。
“我听闻,这寻常夫妻都是住在一处。”林禾景晃着手中的包袱:“夫君屋中可有闲置的箱柜,借我放些衣物,另昨夜在此间我只瞧得了一张床榻,你我既要住在一处,便须得两张床榻才是。”
她顿了顿:“夫君与我男女有别,我又自幼一人独睡惯了,不大习惯与人同眠,故而两张床榻还是离得远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