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秀娘听陈小蓬的语气不由有些诧异,“青儿,咱们当初说开茶肆不就是为了能够还上欠你婶娘的钱吗?你还有什么打算啊?”她发现今天的青儿从早上开始就变得不一样了,好像一下子变得特别有主见,心中的想法连她这个做娘的都猜不透了。
陈小蓬将桌上的钱拢到自己面前,一个一个地抚摸着,就像抚摸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娘,婶娘的钱咱们当然是要还的,但是我们更应该为咱们家以后的生活多考虑考虑吧。”
“咱们家以后的生活?”何秀娘反问道。何秀娘不解。
“娘,你不会真的只是为了还婶娘的钱才同意开茶肆的吧。”陈小蓬愕然。
“是啊。”何秀娘回答的理所当然。然后又道,“咱们与那些商户人家还是不同的,待把你婶娘的钱还上了咱们就不开了。家里本来还有田产,娘也会多多做绣活来换钱的。毕竟以后你弟弟还要读书,不是商户人家出生总归要容易一些的。”
陈小蓬扶额,还以为何秀娘比现在的女子开明很多,没想到她一开始的想法就仅仅是为了还上吴氏的钱才同意开茶肆的,并没有真的打算以后都往经商这条道路上走。而且她娘考虑得也不无道理,当下的政策虽然对商户比较有利,那都是相对于其他的朝代来说的,这个时代的基本潮流还是“士农工商”,商人家的孩子不是不能读书,而是如果要考科举的话比前边三种身份人家的自己要多出一大截的考试费用,这也是对商人的一种变相的压榨吧。
想通这些,陈小蓬认为自己应该从另外的角度来与何秀娘说,如果现在不与何秀娘分析透彻得到她的认可的话,以后她很难顶着陈青儿的身份做出与何秀娘意愿相违背的事情。陈小蓬不由得坐直身体,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何秀娘见陈小蓬这样不由得也坐直了身体。
“娘,你知道自从爹走以后咱们家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陈小蓬率先将陈大业摆了出来,她其实不想这样勾起何秀娘的伤心事的,奈何她必须要让何秀娘认清楚现在家里的情况和过去的情况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爹在的时候尚且不能够凭着一份单薄的田产和你的绣活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他仍旧要去上工赚钱才能够让家里的用度宽裕宽裕起来,更何况是他已经不再了。”
何秀娘听陈小蓬提起陈大业又是一阵伤心,忍不住用手绢沾了沾眼角。
陈小蓬当然也看见了,但是她仍旧狠下心继续说下去:“娘,你其实心里明白单凭你的绣活换来的钱是不可能让弟弟念上书的,对不对?”她停顿了一会儿,让何秀娘有一个接受的时间,才又道,“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知道娘不愿意将茶肆开得长长久久的就是怕别人说闲话,害怕惹来是非,对吗?”
何秀娘惊讶于陈小蓬为何会知道她内心的想法,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点点头。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寡妇即使不出门也会有各种各样的谣言和流言蜚语传出来,何况是一直在外边抛头露面呢?她之所以答应陈小蓬提出开茶肆的想法,是因为她也很无奈没有办法,吴氏逼得那样紧,她既不想将大业留给自己的财产交于吴氏,更不愿意屈服于陈大立的龌龊心思。然而长长久久地将茶肆开下去她确是没有想过的。
“娘,你听我说,虽然爹爹走了,但是我们还要继续生活下去,唯独只有挺起腰杆来过日子,并且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别人才不敢来欺负咱们。要是我们自己都唯唯诺诺的,每个人都可以来踩一脚的样子,那才是给了别人可趁之机。娘,我也知道你担心弟弟以后的前程,也担心我和紫儿,但是你也要明白,如果咱们家没有足够多的钱是没有办法让福永念书的。虽然我们以后可能变成商户,费用会增加,但是咱们只要有了足够多的钱,那咱们还怕什么呢?”
何秀娘惊愕的看着陈小蓬,她的青儿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连这些道理讲起来都是头头是道的,自己都赶不上。“青儿,你怎么懂这么多东西?”
陈小蓬心里一咯噔,糟糕,自己只顾想要说服何秀娘便这样大谈特谈起来了,以前的陈青儿哪里懂这么多东西,看来她是引起何秀娘的怀疑了。她可不能让何秀娘知道现在的陈青儿是她陈小蓬,否则就会多出很多枝节来。
“娘~,我想爹爹了。”陈小蓬这个时候不能够解释,越解释只会越引起何秀娘的怀疑。于是她走到何秀娘的旁边坐下,抱着何秀娘的手臂将头靠在何秀娘的肩膀上,撒娇。
果然,何秀娘听见陈小蓬提起陈大业,忙得将心中的一点点疑虑打消了,转而来安慰陈小蓬,她怎么能够怀疑自己的女儿呢。她一边轻声哄着陈小蓬一边抚摸着陈小蓬柔软的头发,心中道:大业,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儿女们都照顾好的,青儿说的,虽然你走了,但是我们应该更加挺直腰杆生活下去,别人才不敢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大业啊,你在那边还好吗?你可知道我们都很想你?
陈小蓬抬起头悄悄地看何秀娘的脸色,发现已经缓和下来并且变成了忧伤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再想陈大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