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一副不太待见的样子,阿唐老觉得,老板怕是看见地上的米都得“嘁”两声。
黑乎乎的窗户外,风声微弱地略过车玻璃,周北逸便在那夜色里,想起了20岁的林静安,那时,他们还没在一起,他还只是众多注意她的男孩中的,其中一个。
那是大二的时候,彼时,学习部已荣升为师兄师姐的同学们正在装饰阶梯教室,教室以阶梯层层渐高,前方便是大大的黑板。
他们贴了一棵大大的树在黑板旁的展板上,活动的名字被印在一条红色的横幅上,挂在教室前,写的是:“迎新生,展未来。”
部门成员们别处心裁地设计了用便利贴写上目标的活动,为了使新入部门的学弟学提前树立好目标。并且,每个成员都用心地在便利贴上写出了自己要做的事和要去地方。
别人都在忙活:打扫教室、布置会场、整理姓名牌、检查背景……热闹而嘈杂,只有林静安则独自坐在教室的阶梯处,认真地啃着一个馒头。
人来人往,她眼里似乎只有那个馒头。以她为中心,半径一米的范围内,自带着一种冷静的氛围。
“怎么不去帮忙?”周北逸走到她面前,弓着身子问她,佯装质问。
“你也没去。”林静安咬了一口馒头,淡淡道。
周北逸笑,他就是爱死了她不爱搭理他的那种劲儿,越是不搭理,他倒越爱往前凑。
“我帮忙了,是你迟到了,没看到。”他嬉皮笑脸。
林静安不接话。
见她不搭话,他又蹲下来,和她的齐平,问:“哎,别吃馒头了,活动结束,我请你去吃汉堡去吧?”
林静安索性站起来,一言不发地换了个位置,坐到了教室后。周北逸看她不待见自己那样儿,反倒不生气,慢悠悠去了自己的座位上,从包里摸出一个袋子,撕开外面的保温层,捏着袋子教室后走去。
林静安坐着啃完馒头,拿出水杯喝了一口水,周北逸便又凑过来,递给林静安一个袋子。
“呐,给你带的,知道你就得拒绝我,吃这个吧,新出的汉堡,我特意给你带的,这个好吃。”
林静安不接,他就轻轻放在她面前:“浪费粮食,是可耻的。”然后在旁边的座位上,笑着看她。
周北逸这人,长得不赖,眉骨分明,鼻梁高挺,不笑的时候看着挺稳重的,偏那一双眼,小狗似的澄澈,一笑起来,透着股子纯真的劲儿。
林静安也不客气,解开袋子,小口小口吃起来,周北逸就在旁边递水,低眉顺眼那小媳妇样儿,惹得扫地的李奥频频发来白眼。
吃完了,两个人坐在位置上,看着部门成员开始写便利贴,有的写,有的挂。
周北逸:“咱们也去写一个去?”
林静安:“不去。”
周北逸:“好吧,早知道你这个人孤僻。”
林静安看他一眼,又转过去从书包里摸出了书,开始看,不搭理他。
周北逸看着她那双被长睫毛覆盖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心里高兴,“不去就不去吧,也没什么意思。”
过了会儿,他见同学们把便利贴贴在树上,随口问道:“林静安,你毕业后想去哪里?想干什么?”
林静安停下翻书的动作,愣了下,罕见地认真回答:“去北市。”
周北逸来了兴致:“去哪儿干嘛?”
林静安:“没想好。”
周北逸乐了,觉得有意思,怎么有女孩愿意去那么远,还不知道干什么去。
周北逸:“那为什么去?”
林静安原本低头坐着,两侧的长发落了几缕在肩膀上,安静美好的样子。
闻言,她抬起头,看了看前面正在嬉笑地同学,目光悠远,像看着前面又像看别的地方:“因为那里远。”
侧过头,目光对视,周北逸就跌进那小溪一般美丽的眸子,那眼里一闪而过的愁绪像一根羽毛,轻轻滑过他的心房,在那里留下一阵不由自主地心动。
那时,他只当是她随口糊弄自己。
却不想,两年之后,她真的如她所说,坐上飞往北市的飞机,一去之后,他们再无交汇。直到今天,她却又像迁徙的大雁一般,从地图上的北端出现在了南边。
终究是回来了,周北逸在心里喃喃自语。
鸟儿念着南边的温暖,总是按时归来,那么,林静安,你究竟念着什么,才那样沉默地活在华县。
周北逸算了算日子,距离22岁的分别,已然五年又65天。
他微微阖上眼,疲惫立时袭来,在渐入睡眠的边缘,林静安当年的那句话,又在耳边浅浅荡漾:“因为那里远。”
周北逸心里道:那里,是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