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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漫漫(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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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开了一小时,车开到A市市郊的一家高尔夫俱乐部会所,钟伯庸说杜曼宁今天下午在那里打球。

虽比不得北方的极低气温,A市今年冬天出乎意料的冻人。

刚连着下了好一段时间的雨,天还是阴的,又刮风,这个时间打高尔夫?

高尔夫会所是一大长排高低参差的楼,连成排伫立在灰蒙蒙的天幕下,像灰天里呲着的下排狗牙。

穿着白色会所制服的接待已经在大门处等着了,我从车上下来,踩着长地毯走进门里。

接待说杜曼宁女士这场球打了近四个小时,已经快打完了,我要是想去看可以带我到观赛区。

这大冬天的,草都不绿了,在外面喝西北风啊。

我看了眼寒风猎猎的室外婉拒了,接待于是带我到一楼的休息室。

我以标准姿势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等了会儿。

造型师的衣服是一件近似旗袍的白色修身裙,半高领,无袖的,这意味着我两条胳膊都露在外面。

我的两条腿也光着,裙子开衩到大腿中部,我只能规规矩矩偏坐,并牢牢裹紧了浑身上下唯一能囤积热量的皮草披肩。

坐了会儿,小腹一直吸气,站起来,脚踝被高跟鞋紧紧箍出红痕。

我实在受不了了,不再吸气,任由小腹松弛,甚至略带恶意地故意鼓起肚子。扭扭脖子,外面,一辆六座高尔夫球车正从草坡上下来。

车逐渐开近,驾驶座上是同样穿着白色制服的球童,后面一对穿着运动装的中年男女,手握球杆正在说笑。

等球车开进建筑物的阴影里,彻底从我眼前消失,那个男人的脸依然让我僵在原地。

我看到了谁?

爸爸?

我快步走向外面,刚走到和球车停放区相接的过厅,门外两人说笑着一并走来。

看见我,两人停下脚步。

女人穿着黑色运动上衣和紧身运动裤,白色运动发带将绑起的马尾后箍,露出一张眉目高挺的脸。

她薄削的嘴唇在看到我之后往两侧弯起一个礼貌的角度,问:“是陈圆圆小姐?”

她身边的男人听见这话笑起来:“听起来像是你们还没见过?”

杜曼宁说:“陈董这就不知道了,我亲爱的儿子的婚礼并没有邀请我。”她看向我,“这算是我和陈小姐第一次见面。”

看见这两人站在一起,我一阵错乱,直到男人对我说:“圆圆,我们也是好久没见了,我和之沁没空去你婚礼现场,但都真心祝福你。”

我实在太震惊了,话梗在喉头,最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喊他:“伯伯。”

陈越河,我爸的哥哥,和我爸陈涉江有五分像,难怪我刚才会看错。

他和我爸一样,眼角都微微往下掉,年龄越大眼部肌肉越松弛,配上肉厚的嘴唇,越发慈眉善目。

他怎么认识杜曼宁?

杜曼宁故意让我这副造型见到我伯伯的?

无数个疑问在我心头盘旋,这确实是我第一次与杜曼宁见面。

杜曼宁邀请陈越河在会所的餐厅一起吃晚饭,陈越河说太太在家等待,不能不回去。说完这句话,他看了我一眼。

我维持着脸上的面无表情,攥紧了手里的披肩,没说一句话。

他现在的太太是我妈妈,我妈妈在我爸入狱后另嫁的人是我的伯伯。

怎么样,关系乱得令人发笑吧?

我曾经决心不再理会这通狗屁官司,那是我妈妈的人生,是她想要选择的生活。如果她生活幸福,我同样祝福她。

现在看来还挺幸福的不是吗?

我的沉默让陈越河一笑,他走了。

杜曼宁说她要去换身衣服,让接待先带我去餐厅。

餐厅在旁边,穿过一个坐落着假山的花园就到了。

一出门我又被寒风刮了一记耳光,高跟鞋踩在木质回廊上,我牙齿用力,希望鞋跟把地板刺穿,扎进冬季雨水浸泡得稀烂的泥地里。

等待杜曼宁换装的期间,服务生给我倒了杯红酒。

整个餐厅只有这一张长桌,天已经黑了,外面草地上亮起点点黄色的灯光。

我坐在长桌的下位,杜曼宁的位置在我对面,在我正前方,长桌的中央悬挂着一串形状优美的水晶吊灯。

灯光晃人眼,我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杜曼宁才姗姗来迟。

经过时看见我空了的酒杯,她笑道:“波尔多的红酒,是不是还不错?”说着走到对面的位置,服务生拉开椅子,她坐下。

她换了一条深紫色的短绒长裙,头发放下来了,没化妆,笑起来眼角有纹路,可能是打了一下午球,她的状态很舒展。

服务生为她倒酒的时候,她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谢谢。

我说:“我平时不喝酒,也喝不出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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