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杵在百官首列的史宗泉今儿眼皮子跳个不停,心跳也加快,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是以,他整个人不像往日那般淡定,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浮躁之气。
而这一感觉从那人进来那一刻得到了验证。
来人花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盖因穿着大红色嫁衣,走路愈发蹒跚,还是被两个小内监扶着这才稳住身形。
“草民史闻氏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头也不抬,挥挥手:“免礼平身”
“老太太敲鼓所为何事?”
他半闭着眼睛,淡淡问道。
老太太继而说道:“老身此次前来:一则为为夫讨回公道;二则向天下人请罪”
史闻氏一席话让在场齐齐变了脸色。
他们余光频频交流,很是好奇老太太到底有什么冤屈?更有甚者认出了她的身份,目光赤guoguo盯着史宗泉。
皇帝挑了挑眉,直言:“喔?您老有什么冤屈尽管说”
“如果你说的话属实,朕一定会为您和您的夫君讨回公道”
语气微扬似乎很惊讶老太太的来意。
老太太身体不好,说一句话,喘半天不说话,皇帝见客了于心不忍,就让人赐座。
史闻氏这才有精神讲述自己的冤屈,撩了撩眼皮子,涩然道:“十五年前,我儿高中进士,被陛下拜授予富阳御察使,史家上下奔走相告这一喜讯”
“当时全族老小,村里内外,甚至是当时的县令大人都来庆祝这一喜事儿。为了感谢村里和族人,朝廷相助之恩,我们家咬咬牙请人看了吉日良辰,祭祀祖宗,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他们,告慰祖宗们,又开了庆祝宴会用来宴请一众人的帮扶之恩,宴席足足开了三天”
孩子他爹素来嗜酒如命,那几日很尽兴,就在宴席结束当天晚上又动手打老身了,当时他下手不知轻重,拳打脚踢,打的老身晕死过去,他爹并没有停手的打算,我迷迷糊糊看到孩子进来了。
他们发生了争执。
“你放开老子!”
“爹!今天是个好日子,你怎么有发脾气?”
“发脾气怎么了?就不是你爹了?你给老子记住了:就算是爬到内阁首辅,那也是老子的种”
“爹!儿子知错,儿子不是那个意思……”
“嗝!老子不管你什么意思,今天非要给这个黄脸婆一个教训”
“老子娶了她,这辈子就生了个你,差点让俺们史家断子绝孙……嗝!等上了京城,一定、一定要休了她”
“爹!你怎么能这么想?娘是您的发妻,儿子的生母,儿子这些年读书的嚼用一大半都是母亲给乡绅当奶娘得来的,要是我们这样做,族里的人怎么看我们?陛下又怎么看我们?”
“哼!你不提这个还好,你一提我就生气,这个臭婆娘说什么给人家当奶娘,一当就是一辈子,要不是她,老子现在儿子都排到远门外,你这么有出息还不是老子看着……”
“爹!”
“他们以为我晕死了。其实我的意识是清醒的,耳朵是清醒的。清清楚楚听见孩子他爹要抛弃我,带着唯一的儿子远赴富阳上任,老身早就看透了他的嘴脸,只不过碍于孩子的前途、面子一直忍着,那一夜我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个黄脸婆。好在儿子是在意我,感恩我的付出,至少我不是一个人,没有被抛弃”
“我的孩子性子纯良,见不得人受罪,他也因此得到不少善缘,却又执拗”
“可是老身从来没想到,正因为他的执拗害了他爹,也害了我们家”
“一连几日,我们家忙着收拾东西,记得那几日天气突然又变冷了,出奇得冷,大雪纷飞封山。他爹又出不了门,就在家里饮酒”
“一到晚上他就大人,许是怕孩子担心,我都咬着牙不敢出声,没想到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时,我又看到了孩子,他竟然直接把门踢开,毫不意外父子两有发生争吵。这一次儿子坚持把我扶到客房里,给我上了药,过了一会儿说是把我们房间的门修一下”
“老身实在累极了,就由着他去了”
“没想到就这么一睡,就再也见不到他爹了”
“孩子他爹是中炭毒而死,当时我们房间屋里炉火太旺,门窗紧闭不通气,导致人闷死了。老婆子以为他是自作孽,不可活被天收走了。早没想到他前些日子又日日夜夜找我说自己死的冤枉,被亲儿子毒死的,希望老身能讨回公道”
说到这里,老太太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面色青青白白,嘴角发紫。
一旁的史宗泉早就双目充血,整个人如释重负,见老母亲身体不舒服,疾步而来,熟捻地把她顺气,又从怀里掏出静心丸给她服下。